

麦收的心酸往事
作者/葛国顺
进入芒种以后,麦子黄了,蚕豆老了,太阳火辣辣的让人嫌烦了,农村的农事活动相应就多起来了,农谚“芒种刀下死,老少齐亡”。收割麦子是一种体力活。上世纪80年代中叶,我在异地落户种田麦收的一段往事至今经常在脑海中泛起,久久不能忘记。
事情总有个来由。我是在农村土生土长的,在家是独子,前面有五个姐姐,后面还有个妹妹,她们的学都让我上了。我小时候一直上学,到了高中要到五里桥(原来公社所在地)就读,距家有十多里路,那时交通也不方便,全靠两条腿步行,还得在校住宿,基本上是周一去,周五晚上回来。在那经济匮乏的年代,学校伙食是可想而知了,两分钱的青菜汤也舍不得吃。周一去时父母总要烧点小菜(冬天大多是小鱼或茨菇煮大粳子咸菜之类的),与同学一起共享,还可以混几天,夏天就难办了,天暖放不住。父母一再要我好好读书,田里农活基本上摊不上我。
一晃到1972年高中毕业,碰上好运气,公社推荐我去社办厂上班。打胶木、仪表五金、修小老虎等什么都干,时间只一年多,被当时公社领导看中了,调到公社到片里当统计员,后来做了文化站长,我还算有出息吧,父母在人家面前感到很有面子。
那时户口可是个身份的象征。记得我1982年调到临泽区委当秘书时还是以农代干性质,第二年县里组织招干,每个公社有两个参选名额,当时我已经调出,还要回到户口所在地参加推荐。人在人情在,推荐票我位列第三,只得望洋兴叹,转干机会就这样与我擦肩而过。那时公安上也在卖户口,八千元一个,当时我月工资只有40元,生活都难维计,只可惜襄中羞涩,只能作罢。
到了临泽镇上离家更远了,两个孩子也到上学的年龄了,正常照顾不到,父母年岁也大了,农田活也难干了,怎么办?当时有人给我出主意,走走门子,转不了定量户口,弄个定销户口也可以脱农了,一狠心,索性把老家的房子卖掉,安顿好二老,把户口迁到靠近街口的村,在那儿种点口粮田。
突然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日子还真的不好过。我是在水网地区长大的,出门就是船,那时下草荡张鱼不管风大雨急,撑船自如,可到了街口属高田地区,正常用板车不用船,一时很多地方都不适应。记得刚去的第一年,正是夏季麦收,老伴突然身体不好,田里活毫无疑问地落到了我身上。再说那时机械化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普及,田间农活基本上靠人工操作。二亩多田的麦子已经黄的弯腰成熟了,季节不等人,早上自己煮了一大钢筋锅的稀粥带下田,手拿镰刀大干起来。收割麦子是一种体力活。弓着腰,左手握住秸杆,右手用镰刀“嗖嗖嗖”地割下麦杆,形成一个小堆儿然后捆起来。才干了一会还不觉得什么,随着太阳升上来了,浑身大汗淋漓,顿时感到口干舌燥,腰酸臂痛,真是老人言,三日肩膀四日腿,干一种活计得换身骨头。由于干活心切,手上突然间磨起了水泡,没法子,这时求救无门,一家忙家家忙,那时草把子站起来都可以算个人了。渴了、饿了,坐下来把冷下来的稀粥喝上两口,既解饿又解渴,干干歇歇,挨了一天,好不容易收割完了。
难题又来了,还得把麦子用板车拖到场头上,装车搂把也是一门技术活。水荡子长大的我撑船打篙还可以,用板车还是头一遭。由于麦把打滑难以搂得紧,干渠上路也不那么平坦,拖起来三下两颠,一板车的麦把就倾倒到干渠里了,(好在当时干渠没水)麦粒撒了一地,扫也难扫。好在队上有个与我家属沾点亲的吴四子来帮忙,才算把麦把运到场头上拿号排队,再等待用小老虎脱粒。
忙了一天,已经是人困得要命,晚饭还没有着落。老伴生病在家,还等着我送她到附近诊所挂水。对我来说,有生之来还没吃过这么大的苦,这段心酸往事至今让我刻骨铭心。昔日麦收时节,农民的辛劳与收成,汗水与泪水,历历在目、久久难忘;过去抢收抢种的农忙景象不再呈现,因为它唤醒了我遥远而又清晰的记忆……
盛唐诗人贺之章在《回乡偶书》诗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就让我想起了过去,为什么古代当官的卸任后都要告老还乡,回到自己儿时的衣袍之地,找回“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觉,与发小一起嬉玩。再说年岁大了,乡里乡亲的照应多,那时在老家门可以放心地丢给邻居,忙起来了小孩可以丢给邻居照看,没做饭可以到邻居家蹭,有时搬着碗可以尝几家菜……那时的感觉真好。突然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生活会带来诸多不便,的确是少了一些人情味。现在都讲留住乡愁,还真的是那么有必要,更重要的是要重视人间真情,将中华民族之传统进一步发扬光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