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社会小说《世外》
——欧阳如一
第六十六章、李高离任
李志和和高见岭从县城投公司出来，就跟等在外面的王张二老说了和里面黄总谈话的结果，二老听了说：“有这么改组的吗？这不是卸磨杀驴？”
李志和说：“谁是驴？”可是无心笑，问：“你们看对咱们村有利吗？”
他们俩说：“有利。”
李志和瞅瞅高见岭，说：“那对我也有利。只是高博帮了咱们村一通还压着钱拿不回去，让我感觉有点对不起他。”
这两人互相瞅瞅，他们一个是教书先生存款不多，一个是大老板的爹可他儿子的买卖自疫情以来几乎倒闭，说：“那就发动股东还高博的钱，得多给点，要不咱们也太不知道感恩了。”
高见岭原来对中国农民的认识只限于政治宣传——他们是“小农经济的生产者”，比“大机器生产”的工人自私、组织性纪律性也差，却因为受阶级剥削和“三座大山”的压迫沉重最革命，是共产党建立政权依靠的主要力量，特别在刚有资本主义萌牙、产业工人很少的中国。后来他多次下乡劳动和施工，才接触到真正的农民，发现他们是自私——难道工人不自私吗？是不讲组织性纪律性，那得看是什么组织什么纪律，中国历史上的每次农民起义都形成了庞大的组织并且令行禁止；至于他们遭受的剥削和压迫就很难说了，“剥削”一词是马克思创造的，为了产生阶级仇恨，以至于在全世界爆发革命。可现在中国农民的生活并不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时候，有的村官比过去的土豪劣绅霸道难道也闹革命？这次他在河北农村生活快两年才算真正了解了中国农民，他们既愚昧又精明、既短视又容易冲动、既小器又吃亏的总是他们、既自私又愿意为小团体的利益牺牲自己；他们是既不讲信用又讲义气的一群、他们有时不讲道理有时却深明大义，总之如果有人再制造仇恨他们还会揭竿而起……国家真应当善待而不是愚弄他们。高见岭说：“您几位能凑多少就凑多少，我媳妇在美国等我，我先走着，剩下的钱你们陆续给我就行了。”
李志和盘算了一下说；“那就先给你一半，二百五，剩下的分红再给，包括利息。”
这二老说：“二百六吧？二百五不好听。”
他们三个笑。
车到泜河工地，高见岭去办公室收拾东西，李志和回家跟老婆儿孙报信，他们俩要正式离任。
高见岭给夏青打电话：“青青，我把这边的事情办好了，这就订票去美国，我得回北京安排一下，行李都放在了朋友家，扔了不少东西。可惜了我的月季，白白送给了新房主，不像画，还算了点钱。”
夏青那边的态度很冷淡，问：“车的事情就这么样了？”
高见岭奇怪道：“房子锁着车就被人开走了，不是咱们的名我不敢报案，你不是说了要找律师找监狱里的洪丹青问个究竟吗？”
夏青说：“你房子卖了五百万，投到农村只拿回来一半，带到这边能干啥？”
高见岭更奇怪了，剩下的钱小李村会陆续给他，再说他还有每月一万多块退休金，在美国养老生活费够了，医疗可买保险，说：“青青，你愿意我过去吗？”
“你还是要想想来美国合不合适。”
高见岭一听就火了，三河的房子是她让他卖的，损失的东西至少百万，还有他对这个国家的热爱，他如今已经无家可归，说：“不是你坚持要我去美国的吗？老了老了背井离乡。”
夏青的态度仍然冷淡：“你在临河有别墅，你不是说那边山清水秀人也好？”
高见岭又想是不是夏青要回国？三河的房价降了快一半买回原来别墅二百五十万就够了，花园更大，配套更好，还得是学经济的夏青，让他赚了一笔，说：“你如果来这边就会喜欢这边。”
夏青说：“老高，你以为我还能跟你吗？”就发过来一个视频。
高见岭打开一看，是他和苏晓在帝王大酒店总统套房一丝不挂睡觉的录像，肯定是屠百业拍摄、白志刚发给夏青的。制作得还挺美，虽然他们没干什么又跟什么都干了有多大区别？看来这件事夏青已经忍了很久，自知得不到她的宽恕高见岭说：“那我就不去美国了。”就撂了电话。
李志和回家就召集全家包括苏晓、岳秀、王村花开会，说：“事总算办完了，这情节小说都编不出，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的？那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
大家就听李志和像说评书那样讲了进城上访的全过程，他老伴为大儿子能替下老头子高兴，说：“其实啥都没变，你正好歇下来养养身体，只是高博和苏晓……”
苏晓对高见岭和她分手早有思想准备，说：“我的事情你们别考虑，只是他们不应当让李大哥和高博退出，这就是卸磨杀驴，这项目离不了你们。”
李志和这回笑了，说：“小苏你就不能用个别的词儿吗？谁是驴呀？”问他大儿子：“长青，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这件事屠百业和白志刚找李长青合计过多次，他们想先贿赂新来的县委书记，再通过县委书记找县城投黄董事长，让黄董事长假装入股再派他们俩进入这家企业，他们就完成了对泜河项目的控制——这又是一把“空手道”。他不认为这件事能成，县委书记哪那么容易给他们办事？这两个老头子哪那么容易退出？没想到他们竟然办成了，看出来现在的官场真腐败、他们俩真高明。他假装懵门说：“爹，您当我当您大孙子当公司副总经理都一样，都是为乡亲们做事儿，只是这件事确实亏了高博。”
李志和知道他大儿子的能力比他强，只要心眼正，说：“你和岳秀得拧成一股绳，咱们这边是51%的股份，别看我答应县城投操盘，按照公司法决策权在咱们。”
李长青知道屠百业和白志刚很快会进来，他虽然有点贪却不是软骨头，关键时刻他只能站在小李村这边，就会和他们发生冲突，别看他们有偷拍他的黄色录像，说：“好。”
苏晓回家就给高见岭收拾行李，高见岭可能明后天就得回北京，过些天就会去美国，他们俩以后就永远不会再见面，这就是她上辈子欠他的情债呀，这一宿两人来了次高水平的颠凤倒鸾。
“晓，我不回北京好吗？”完事高见岭说。
苏晓正在浴室洗澡没听清，问：“你想从上海走？”
“我想留在邢台。”
苏晓披了浴巾出来，她想，这可能也与她无关，问：“你不跟你媳妇会合了？”
“我不要她了。”
苏晓乐了，说：“是她不要你了。”问：“那你一个人怎么过？”她仍没想到对方会长期跟自己。
“我想留在临河。”
苏晓想，肯定是新来的县委书记要启用他，说：“要不让王村花照顾你吧？你也照顾照顾她。”
这是李志和的意思，那单身的小媳妇真好，高见岭说：“我想跟你在一起。”
苏晓扳过高见岭的脸来看，对方好像不是开玩笑，这对她和小李村都是天大的好事，问：“那你留下来干什么？”
高见岭说：“什么都不干，我在这里有别墅和小院，就和你养猫养狗、种树种花，有可能再跟你生个猴子。”
这是网络语言，把生孩子叫“生猴子”，苏晓就把脑袋钻到高见岭两腿之间笑了个天崩地裂。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