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张维清,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诗刊》《中国诗歌》《长江丛刊》《长江文艺》《长江日报》《湖北日报》《芳草·潮》等刊物上发表诗歌一百余首。出版个人诗集《乡土》《父老乡亲》《风语》《春暖花开》四部。先后获武汉市99位诗人诗歌奖,财政部财政文学诗歌二等奖。


张维清老师一组精彩现代诗
桃花
想把这片桃园打造成陶渊明的诗句
让我的沉醉落户于江南
我跟春天有个约定
初夏留住桃花,但还是回天无力
红胭脂涂在春天的嘴唇上
那是十八岁的桃花姑娘
穿上红裙,温习猫步,在枝头上走秀
春风诱惑着火苗,像红绸缎在山头上飘
桃林葬身一片火海
把我的乡恋和牵念,爱情的名字埋在灰烬的遗址中
飘零的桃花,撕碎桃花的心
流着红泪,从此山水不相逢
桃花溪,可以带走忧伤的背影
但带不走它的深情和痴情
还没等春光用完,红颜落尽
我煮的那壶桃花酒
还等着桃花回家
一个个红灯笼,照亮了春天和村庄
红红的血液,甜美的想象,一触即发
老茧
老茧彻彻底底沦为父亲的仆人
手掌心,脚板里,被辛苦的忙碌养活
丁字不识的父亲,从不盘点
疯长,比苦涩和辛酸还快
削薄厚厚,坚硬的老茧
疼痛了春秋
耐不住寂寞的老茧,隔三差五催着父亲
留不住背影,藏不住汗水
黑乎乎的手背
被阳光涮了一层黑漆
多像婆婆树上的根雕
一个个老茧,宛如一块块泛着黄光的铜钱
轻轻触摸,就能碰到岁月的沧桑
父亲驮个屋檐出门,背个黄昏回家
老茧不离不弃
一起在被褥里睡觉
一起在黑夜里做梦
故乡情
山水相逢,定居在江南
山交出绿,水交出清
千山万水总是情
血,满山遍野,那是映山红
燃烧四月激情的岁月
流水,浪迹天涯,谁能了解它的孤寂
看不完人生的风雨,走不完人生的颠簸
山歌,宛如飘香的稻花
落在山坡或柔泥里,长出我美丽的乡愁
乡音,它是兰花花做的,喊着我的名字
相拥而泣
在这里,你可看到,在风中那支难以掌控的笔——炊烟
在黄昏里,书一幅狅草
在这里,你可听到青蛙打鼓,蛐蛐抚琴
篝火边跳起了锅庄舞
到那片树林,去探望我的初恋
到花前月下,去看望我的风花和雪月
攥紧黄土,泪流满面
谁能烘干我潮湿的心
抱一壶老酒,醉在故乡的怀里
谁能扶起我,雪花的殇
鱼刺
每一根刺是水做的
风浪磨成的针
像缝补那些破旧的浪花或波涛
横看是梁,挑走水乡的冷暖和悲欢
竖看是字母,挑走湖风,湖光的山色
骨头被水擦亮,四海为家,四处奔波
就像无根的浮萍
一根根白刺,挂在水中央,宛如小村的炊烟
被黄昏做成的排比句
我不知从左还是右,读出鱼儿的悲苦和悲凉
多像变成美人鱼,被龙王拒绝,悲泪成河
在哪荒芜人烟处,也想种一亩水田
无法逃脱死神的命运
最终走进人心的血液
骨架成了废墟,摆在桌上的鱼眼
像二盏灯笼
山儿沟是个好地方
被两边的高山夹瘦,山儿沟像条细长的河
流淌着乡音和乡谣
炊烟,被黄昏书写的排比句
那是从半山腰摔下来的人家
狗吠,牛哞,羊咩,在这里繁衍生息
老屋,像锲在黄土高坡上的锈钉子
像一枚七倒八歪的黑纽扣
被雨洗得老旧
仿佛岁月从大地上脱落后,留下的痕疤
山路逼仄
那是用唢呐和花轿送远的初恋
那是母亲装满咛叮,背上行囊
游子远行的村口
翻过了山梁梁,越过了山沟沟
古老的信天游,走了几十年
好像你是针,路是线,你一穿一引
纳着几层大山的鞋垫
山儿沟是个好地方
居着几十户人家
都是五四年淹水,逃荒的外乡人
山儿沟很深,走了三十年的光阴
还没走出那片高梁地
现在,我从抽屉翻出那张泛黄的旧照片
几分感慨,几分感叹
春泥
被冬凝固的土地,封尘了秋的记忆
被柔软的春水泡酥,交出了芳香
就像昨日的黄昏,交出了炊烟
摇落风雨的犁,在白花花的水页上
写下平仄,工整,深情的排比句
宛如耐不住寂寞的镰刀,在希望的田野上
写下金色的诗行
牛一步一叩首,拉纤,拉直了那畈春泥
但怎么也拉不直牛肩上那个沉重的问号
在这里,可以捡到布谷鸟的歌粒,紫燕的呢喃
擦亮春色的山歌
在这里,可以听到青蛙打鼓,蛐蛐抚琴,金色的大厅
耙,铧,锄……
理应是伟大的演奏家
重见天日的春泥,站在凄风冷雨中,宣读十月的颁奖词
安妥农谚,扶起庄稼,是它永恒的主题
绿行云流水般铺开,金色的浪拍打秋的心岸
春泥沦陷,岁月的深处
河流
放任的浪子,从不回头
我抱着一壶老酒,喊疼了嗓子
走得那么勿忙,干脆,决裂,仿佛一颗失恋的心,悲泪成河
背影,被水删除,留住,留住,删除……
一生走水路,像一条紧绷的绳
是它从河风,河雨中走出来
拉犁的那头牛
一生颠簸,定无所处,在月光里奔波,在冰层下赶路
看不完人生风雨,走不完千山万水
谁能操控这条河流,大浪淘沙,磨光石头
用你满腹的乡愁也止不住那疼痛的血口
河流放飞的风筝,无论飞得多高,多远
总飞不出游子牵念的心
在河流上晒亮的碎银,最终还是成为一个摞倒和流浪者
在河流上漂泊的渔船,吐出的那粒灯火,就是它的家
在河流上最亮的那朵浪花,就是你小小的故乡
村口
村口是母亲的相思,父亲的眺望做的
等回千里的游子,取回他的魂牵和梦萦
村口是游子背上行囊,远离家乡的悠心草
无论走多远,总走不出村口忧郁的凝望
村口的叹气和感伤,落进了老槐树上那个空空的鸟巢
还有谁能扶起,老村口那个佝偻的背影
从山坡坡上滚下的那条坎坷,古老的小路
怎么也接不回村口的老家
从老村口檐下纺出的那根线,路
像扁担,一头挑起远方游子的呼唤
一头挑起小村的牵绊
这是分别,相聚,依恋和泪水流失的窗口
这是我出生初啼的地方,种了一亩三分地的方言,乡恋和童谣
野草草,兰花花,日夜唤归的愁肠
是谁站在圪梁梁上,让信天游在风沙里走
让自己的一壶老酒,醉倒在绵绵的村口
是谁赶出村口,牲口,马车和鞭影
那一辙辙就是一首歌,那一道道就是我的伤口。
(图片源于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