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关散文诗学会 莫瑞玉
阿阔哥高中时有一位非常要好的同学,正是这位同桌同学的“帮忙”,让阿阔哥跳出了农门,从一个农民逆袭成为了一名公务员,成为了一名老百姓爱戴的人民调解员。
读高中时,阿阔哥与肖天同桌,直到毕业,二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肖天个子不高,但性格活泼,能言善辩,情商高,特别讨女同学喜欢。而同桌阿阔哥虽然成绩优秀,但家境贫寒,导致其性格内向木讷,在同学中显得不那么合群,于是就有一些彪悍的同学常常欺负阿阔哥。每当这个时候,同桌的肖天总能帮他解围,所以阿阔哥一直把肖天当成最信赖的同学,肖天说什么就是什么。
高中毕业那年,国家恢复了高考,阿阔哥与肖天都没有考上大学,从此各奔东西。阿阔哥想复读,明年再考一年大学,无奈家穷,复读无望,只得回家修理地球了。肖天毕业后去做生意,听说混得不错。
高中毕业的第二年,阿阔哥父亲得了直肠癌,在医院住了几个月,家里欠下了一万多元的债务。经过几年的努力,终于还清了债务。
出院以后,父亲腰间挂了一个屎袋,不经意间大便叽里咕噜从肚里流出流入屎袋。因为又脏又臭,亲戚朋友和村里人一直躲开这个家。
1981年开始分田到户,虽然解决了温饱,家里依然很穷,家里没有耕牛,没有犁耙,没有手推车,连一个像样的农具也没有,种子、化肥、农药靠贷款才能解决。
在那个穷得吃不上饱饭的年代,阿阔哥出生在那个特别困难的家庭。三岁那年,母亲就撒手人寰,丢下了一屋子的光棍,父亲带着一个残废的叔叔和四个儿子艰难度日。
阿阔哥高一那年,大哥结婚了,原本是清一色光棍男人的家里,终于有了一个女人。过几年又有了侄子侄女,家里慢慢热闹起来。
树大开丫,子大分家,大哥结婚三年,大嫂吵着要分家。家里本来就穷,分家免不了为了房子、锅头、锑煲、碗筷而吵架,在吵架声中,大哥带着大嫂分家另过。
大哥分家没有多久,二哥也结婚了。二哥结婚第二年,二嫂也吵着要分家,这个家又为了家里的坛坛罐罐吵翻了,还因为二哥结婚留下债务的归还争吵不休。二哥认为,这些债务是分家之前欠下的钱,应该由三兄弟共同负担。而父亲、三哥、老四阿阔哥都认为,债务用于老二结婚,应该由老二归还。最后还是定下由老二归还。
兄弟分家似乎不可避免,兄弟之间因为分家吵架也非常普遍。兄弟多的家庭,一个家分成几个家,分几次也很正常。像阿阔哥这个家,四兄弟要分三次家,阿阔哥是最小的,每次分家最小的弟弟就是最受伤的。想到以后三哥结婚后还要再分一次家,阿阔哥想,长痛不如短痛,提出这次一分为三,一下子分成三个家,也就是二哥一个家、三哥自己一个人一个家,老四(阿阔哥)与父亲二人一个家,家人也同意了。当时没有足够的房子,三兄弟,只有三间正房,三兄弟一人一间,阿阔哥与父亲一起,分了一间带厨房的正房,二哥、三哥的房子都不带厨房。分家后,阿阔哥的厨房给二哥二嫂“借”去使用,阿阔哥与父亲只有一间房,睡觉、煮饭都在这一间房。
田地也分成三份,各耕各种。阿阔哥所在的村子,有水田和坝地,而且水田和坝地分散。“耕田又耕坝,人唔怕鬼都怕”就是最好的写照。水田地块面积小且分散,东一块,西一块的。坝地(旱地)连成一大片,分到个人只有一亩左右,呈长方条形,长几百米,宽只有一米左右,人少面积小,别人种什么,你就得种什么,不利于耕作。由于分到的田地不好耕作,加上只分得的一间房屋,一半给父亲睡觉,还有一半做厨房,阿阔哥只好跟村里的堂哥孖铺睡觉。为了寻求生路,三哥、阿阔哥都外出打工,留下父亲一人在家,当时父亲生活尚能自理。逢年过节,父亲与三哥、阿阔哥才聚在一起。
打工赚不到钱,三哥、阿阔哥只好回家种田。分家以后,阿阔哥看到父亲、三哥和自己好像三家人一般,心里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样的落魄感觉,心里十分难过,阿阔哥决定把三哥和父亲拉到一块,重新组成一个新家,父子三人同捞同煲。从此,阿阔哥与父兄重新组合起一个三口之家,父亲和三哥十分高兴,从此,又有了家的温馨。
田地过于分散,不利耕作,为了改变田地分散不利耕作的现状,阿阔哥决定把河边的那片撂荒地承包下来。这片撂荒地原来已分到各家各户,由于地势低洼,经常被洪水淹没导致失收,村里人只好撂荒弃耕。村里人见阿阔哥想承包,大家也乐意成全,阿阔哥顺利包下了河边十亩的撂荒地。
包下这片荒地以后,阿阔哥兄弟二人天天起早贪黑,勤耕苦种。皇天不负有心人,当年没有发大水,加上风调雨顺,当年种植的花生、大豆获得了大丰收,也卖了好价钱,除去归还贷款,还买了一头耕牛,一辆手推车和其他农具,当年就有了800元的盈余。这是阿阔哥有生以来的第一笔“巨款”,当时的800元相当于现在的二三万元。有了这笔“巨款”,兄弟俩对未来的日子满是憧憬,正打算用这笔发展再生产,然后用这笔钱娶老婆。兄弟俩说好了,谁有本事,谁先娶老婆。那时阿阔哥正与初恋谈得火热,如果不出意外,阿阔哥明年娶老婆,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于是,阿阔哥晚上常常在做起了娶老婆的美梦。
就在这个时候,阿阔哥的好同学肖天来了。几年不见,肖天一副老板打扮的模样,变得更加洒脱,更加会说话了。
肖天说,这几年做生意发了点小财,这次来找阿阔哥就是为了带阿阔哥一种药材的。他对阿阔哥说,现在种药材很赚钱,他有购买药材种子、药材收购的门路,只要种植的药材收成好就能赚大钱。阿阔哥相信了,800元都给了肖天拿去购买药材种子,指望来年春天种药材,发大财。
肖天走后,阿阔哥做起了发财的美梦。没想到肖天拿走阿阔哥的800元后,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看不见肖天的影子。托人去问,回话说肖天好久没有回家了。阿阔哥觉得有问题,就带着几个好友去肖天家里蹲守,终于在一个大清早看见肖天从家里出来,收拾包袱想走,阿阔哥把他堵在家里。问他买的药材种子的钱在哪里?肖天说,药材种子已经卖完了,买不到了。阿阔哥要他归还800元,肖天说,800元拿去周转做生意了。他说一个月左右可以回款,叫阿阔哥一个月左右再来取钱。
一个月后,肖天再次失踪,找了半年也没有肖天的踪迹。
在这半年里,阿阔哥遭遇从天堂到地狱的转身:父亲去世了,阿阔哥和初恋分手了,三哥也因为800元的下落不明开始怀疑弟弟的人品,甚至怀疑弟弟与肖天串通,要私吞这800元。不管弟弟如何解释,三哥就是不信,最后因为互相猜忌,兄弟俩再次分家。这次分家,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了三哥,如耕牛、手推车、农具等全部归了三哥,阿阔哥就分得这800元的债权和承包地的一半。这半年,因为这800元,父亲死了,初恋分手了,兄弟分家了,真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一切都拜肖天所赐。阿阔哥心想:一定要找到肖天,把他剁成肉酱才解恨。
后来听说肖天躲在马坝,阿阔哥马上带人去了马坝找到了肖天,见面就是一顿暴揍,并把肖天告上法院。在法院的调解下,达成了由肖天半年内还清欠款,并按百分之一点五的月息计算滞纳金的《民事调解书》。
拿到了《民事调解书》,法院一直没有把钱执行到位,生效的《民事调解书》不过是一张白条。
在阿阔哥无助的时候,堂侄子来了。堂侄子当时是县司法局招收的法律工作者,是专门从事帮人家打官司、调解、催债的工作,刚开始也搞得挺活跃的。他告诉阿阔哥,县司法局正在招考第二期20名的法律工作者,叫阿阔哥也去报考。阿阔哥想,全县23个乡镇,只招收20个人,一个乡镇走一个后门自己就没有指望了。自己没有靠山、后门,就算考上了也轮不到自己,所以就打消了报考的念头。堂侄子说:这是司法局自主招考的,司法局的赵局长只认成绩,拒绝关系后门。他说他也没有关系,司法局还是录用了他。堂侄子还说阿阔哥读书时成绩比他好,他能考上,相信阿阔哥也能考上。阿阔哥信了,也去报考。当时全县每个乡镇都设一个分考场。笔试除了考一些入门的法律知识,还有一题60分的作文题。这条作文题是一个案情介绍,要求考生根据案情写一份状子(起诉书)。阿阔哥因为到法院起诉肖天,熟悉了书写状子的格式要求,大概就是这条送分题让阿阔哥通过了考试,成为了司法局招收的法律工作者。在司法局经过短暂的培训,阿阔哥被推荐到乡镇一级的司法办(司法所的前身)实习,实习期间月工资80元。实习期满后被推荐到犁铺头法律服务所工作,后来参加自学考试,公务员考试,成为了一名吃皇粮的公务员,阿阔哥从此跳出了农门。
命运就是这么诡异,如果没有被骗,阿阔哥不会去打官司。不去打官司,阿阔哥可能不会写状子。因为会写状子,考试的时候,阿阔哥才会脱颖而出,高分通过了考试,因此被司法局录用成为了一名法律工作者,改天逆命成为了吃皇粮的公务员,真是祸兮福兮所依。
2017年7月,阿阔哥高中毕业39周年。同学聚会,要搞一个同学聚会庆典。聚会前,阿阔哥突然接到了肖天的电话。电话里,肖天首先道歉,并恳求阿阔哥在同学聚会时不要透露800元欠款的事,并请求添加了阿阔哥微信。阿阔哥同意了,同学聚会闭口不谈当年800元的欠款。聚会过后,肖天把阿阔哥的微信删除了,并拒绝归还欠款。阿阔哥怒了,电话告诉他,要把欠条、法院的《民事调解书》在同学群里公开,让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
第2天, 几个同学找上门,劝阿阔哥放肖天一马。同学们说:肖天虽然骗了你的钱,当时把你害得很惨,但你也因此因祸得福,让你从此过上了好日子。肖天虽然骗了你,他也得到了报应,老天也因此惩罚了他。为了躲债,他多次搬家,没有过上安乐的日子。三十多年过去,肖天一家生活依然窘迫,狼狈不堪。希望阿阔哥同意肖天提出的一次性归还1000元了结此事。阿阔哥当时很不情愿,本金800元,每月1.5%的复利,30年了,怎么算也有几万元了。几个同学可能得了肖天的好处,一个劲的劝阿阔哥放过肖天。说肖天现在如何如何的惨,阿阔哥如何如何的好,不会跟肖天一般见识。阿阔哥虽然痛恨肖天,想想此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自己因祸得福,肖天为了躲避法院的执行而躲躲藏藏,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想起读书时肖天对自己的好,阿阔哥决定放过肖天。放过肖天,就是放过自己,放下了仇恨,相信自己会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