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燕妮,1979年2月出生于湖南省炎陵县,株洲市作家协会会员、炎陵县作协副主席,株洲市语文学科带头人,现在炎陵县炎陵中学任教。主要创作散文,《朱山背小学》入选《株洲故事》,《在朱山背小学的日子》入选株洲教育文集《教育,我们相遇》,《桥》发表于《湖南教育》,《挖荠菜》发表《株洲教育发展导报》"抗疫专刊",《我家门前有条河》《茶缘》《把爱平分》《礼物》《难忘"雷公屎"》等多篇作品刊登在省、市级报刊上。
“五一”假期,到处都是人挤人,我没去凑那个热闹,回了老家。还记得春天的时候,我和母亲在家门口金灿灿的油菜花田里拍照,那时,我们满心期待着丰收。没想到,这次回来,正好赶上父母收割油菜,我便跟着一起去了。
站在田埂上,父母的脸上满是自豪。父亲粗糙的大手挨个指着田里,声音里透着兴奋:“你看,这一丘是村里退林还耕分的,地肥着呢!那一丘是你婶子家的,他们出去带孙子,非让我们种,说荒着可惜。还有河边那块,是我和你妈一锄头一锄头开垦出来的。”日头像个大火球,直直地烤着大地,油菜秆长得比我还高,一个个荚果饱满紧实,看着就喜人。
父母抄起镰刀,动作麻利得很。只见母亲的镰刀轻轻一挥,油菜秆便齐刷刷地倒下,父亲紧接着把它们捆成一把把,整齐地码放在铺开的油布上。我也想帮忙,可一上手才发现,多年没干农活,我笨手笨脚的。没割一会儿,腰就酸得直不起来,太阳晒得脸火辣辣的,我心里直打退堂鼓,想着赶紧跑回家躲起来。可转头看看还在埋头苦干的父母,他们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却一声不吭。我不好意思当“逃兵”,只能咬牙硬撑着。
趁着休息的间隙,我劝道:“爸妈,明年少种点吧,够吃就行。现在超市里啥油都有,想买多方便啊。”父亲用袖子胡乱擦了把汗,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自己种的油,吃得踏实。在地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哪能说不种就不种。”说完,两人又拎着油菜籽,朝着河边的沙地走去。
那块地是父母在河边开垦出来的,中间有个大坑,一棵歪倒的柳树横在坑边。父亲走在前头,小心翼翼地踩着树干,慢慢挪到油菜地里,母亲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是艰难。看着他们佝偻的背影,在地里忙碌的样子,我心里酸酸的。那一刻,我突然懂了,他们虽然不缺吃穿,可这片土地,早已成了他们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是他们离不开的根。
小时候,村里几乎没人种油菜。一到冬天,耕牛在外面随意放养,刚冒头的油菜苗转眼就被吃得精光。那时候,炒菜全靠山茶油和猪油凑合着。每家一年分到手的山茶油,满打满算也就十来斤。过年杀猪时,母亲会把猪板油切成小块,撒上盐腌在瓦罐里。炒菜的时候,拿一小块在锅里划拉一圈,只要菜不粘锅就行。可到了夏天,猪油就会变质发苦,吃起来直麻嘴,大家都眼巴巴地盼着秋天快点来,这样就能收茶籽榨新油了。
后来我和姐姐上初中,要住校。每周带的菜得提前炒好,而且不能加水,全靠油来保鲜,家里对油的需求一下子多了起来。每个周日,我都会跟着母亲去村里的小卖部赊油。店里那本记账本厚厚的,密密麻麻记满了名字。每次去,母亲都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老板,先赊点油给孩子炒菜带到学校去。”直到过年家里杀了猪,卖了钱,母亲才会去店里把账结清,第二年又重新记上新账。
太阳还没下山,我实在干不动了,只好先回了家。走在路上,我心里满是惭愧,和父母比起来,差得太远了。对爸妈来说,种地早已不是简单的谋生手段,而是成了他们一辈子的寄托。看着他们在地里忙碌的身影,我知道,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挥镰,都是他们在和土地交融,也是在和生活和解。他们用一辈子的辛苦,在这片土地上,种出了实实在在的生活,种出了属于他们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