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的缝纫机 袁卫华
六十二岁的我,时常想念我的母亲……
五月的母亲节,空气里带着康乃馨的清芬,我坐在母亲留下的上海蜜蜂牌缝纫机前发着呆……12年前母亲离开后我把这台“老古董”开车从湖南带回了广州……
晨光透过纱帘,静静照在漆色铮亮的机身上,面板那些裂痕被胶布缠盖着,先生曾让我更换面板,我不肯……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母亲指尖残留的温度……
六十年代末的国营大厂,我家凭票供应添置这台上海“蜜蜂牌”缝纫机。八九岁记忆中最温暖的画面是:昏黄的台灯下,母亲脚踏缝纫机的背影。她灵巧的双手,总能把我和弟弟放学疯玩扯破的衣裤修补得天衣无缝;三岁的小妹穿着妈妈新做的小花裙跑到邻家显摆;旧毛衣拆解后又织成时尚的贝雷帽,成为左右邻居的样板。
每周唯一的休息日,她常让我踩机空转,慢慢地开始剪布头配颜色做鞋垫,还得绣绣花钉扣子;上街时也要在布店识别棉布棉绸涤纶布,没完没了的……上小学的我得放学回家淘米煮饭,后来又站在板凳上在蜂窝煤炉边炒菜了……从笨拙地踩着空机到绣出歪斜的梅花;从煮糊的米饭到能独立烹饪几道美味的菜肴,几年间母亲的教学永远带着生活的烟火味儿……年少的我也曾埋怨母亲让我做这么多家务。她总温和地说,你长大就明白了……
26岁那年,当我穿着自己挑选的粗纺呢料亲手缝制的连衣裙在她面前旋转时,母亲的眼光含着赞赏:“丫头,你超过我了……”
南下广东后,我得闲就守着缝纫机做点零碎活,轻快的“哒哒”声,熨斗烫边缝,飞针锁边……似乎都感觉到和母亲一起时的轻声细语……在顺德居住的几年,我竟敢对贵重的香云纱绸料“下手”了,数日的画线裁剪,手工缝合,反复调整……第一件香云纱旗袍出炉了,这花了心力、有了体温的香云纱旗袍,带着饱满的纹理和沉稳的色彩,自带一股清气款款行来……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此时的我幡然领悟,母亲给予我的何止是穿针引线的本领?那些年岁里的“没完没了”,是母亲深沉而智慧的馈赠!这份馈赠,早已化作融入血脉的力量,那是将平凡日子过出花样的能力,是面对生活时永远挺直的脊梁,是用爱编织的永不褪色的生命礼物。
作者简介:
袁卫华,笔名阿元。退休前曾就职于深圳市中金岭南有色金属股份有限公司韶关冶炼厂党委宣传部工作,《韶冶报》责任编辑兼记者。高级政工师。文章散见于《中国有色金属报》《韶关日报》《湘潭日报》等报刊和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