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的忧伤
作者：木弓
霓虹灯把橱窗烫出窟窿
外卖小哥的保温箱里
摔碎的蛋糕正流淌着
奶油与尊严的混合物
他蹲在写字楼后巷啃冷馒头
楼上白领用电子表格计算着
约会成本够买五平方公摊面积
朋友圈里玫瑰在流血
生活早把浪漫称斤两
城中村握手楼的喘息中
有人用塑料花撑起整个春天
三十七度的体温捂不热
被房贷压扁的双人床
出租屋晾衣绳上
褪色胸罩与廉价领带跳贴面舞
楼下便利店扫码付款时
收银员突然红了眼眶——
她的情人正在流水线上
把情人节巧克力装进铁盒
医院长廊飘着康乃馨的死亡香
七旬老人兜售着玫瑰
花瓣上药费单的折痕比刺更深
重症监护室玻璃倒影里
年轻夫妻正为手术费撕扯婚戒
直到护士递来病危通知
他们才想起二十年前
在小旅馆交换过体温的糖纸
原来爱情在重症监护室外长出新根芽
酒吧街霓虹吞没最后一声叹息
陪酒女耳后香水盖过消毒水味
转账提示音比情话更动听
她把口红印在钞票背面
开出带条形码的罂粟花
街角豪车后座有金链在晃动
拆迁户用新买的金表
丈量着小情人腰围的通货膨胀率
城中村里他的结发妻子
正往风湿膏上抄写孩子学费单
凌晨四点环卫工扫走满地花瓣
广告屏仍在循环钻戒的光芒
她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
练习二十年没说的情话
老家痴呆丈夫的尿布钱
正在扫帚下与玫瑰刺纠缠
而快递站堆积如山的礼盒中
有束玫瑰贴着“到付”标签
收件人姓名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最荒诞的是城中村小学
留守儿童用蜡笔涂抹全家福
老师教他们写“情人节快乐”
铅笔却固执地画出
父母工棚外生锈的月亮
直播镜头前网红正叫卖永生花
打赏火箭照亮了提成表
而她三岁的女儿在老家
正把退烧药当棒棒糖舔舐
当城市折叠成收据存根
有人在豪华酒店用银叉解剖鹅肝
就着一九八二年红酒吞咽契约精神
城中村大排档扎啤杯里
漂浮着打工人破碎的结婚证
月光锈住玫瑰的刺时
整个时代的疼痛从花店开始蔓延
直到黎明前清洁车碾过
满地带露水的避孕套和收据单
——2025.5.20
【作者简介】
木弓，本名燕相强。另有笔名鲁燕、斯谦、汉竹。字翼良。世隶耕。游牧者。曾在汇河岸边牧羊，现在秦岭脚下放牛。捧一盏心灯照夜路，送一缕微光慰牛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