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黄时
王金政
麦子是被一夜南风唤醒的。更是被盼望丰收的双眼催黄的。
麦子的黄真悦目呀!像为人间铺了一层厚厚的保障。当世界着士兵的戎装,麦子则身披成熟的铠甲。以引颈受戮的姿势换取众生得饱,且以自我牺牲的裸捐倾囊相授,赐爱人间。
麦田行至五月,在一声声布谷的催促和麻雀的繁忙里停下脚步。一粒粒麦穗,在风里摇曳,像是人间的相爱。干瘪或是饱满,都是经冬历夏百日的艰辛成长。麦田在丰收日成为五月的主角,借乡下额头滚下的汗水,换来一年的炊烟袅袅和锅碗瓢盆的叮当唱和。
如果麦子会说话,此时的它开口会说些什么。是否会说出,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如果麦子会讲话,它是否会在演讲台前滔滔不绝地讲述一株麦子的成长历史艰辛过往,会否纵越千年,帮我们回顾梳理一个农业大国天下粮仓的麦子情缘,讲一代代帝王与亿万农民的土地情结耕作故事,告诉我们的先民如何开疆拓土,育桑养蚕培育稼穑,一年又一年足蒸薯土背灼天光?从而支撑起一个汉民族的脊梁。麦子之于人世厚矣。是中原大地最靠谱的亲人。没有之一。一张木讷的嘴不轻易说出感谢,作为最亲最爱的人包括麦子和泥土,我们都需要把爱深植心中,永远传承。
想起五月的麦子,想起这团结的植物。从黄河流域到尼罗河流域,在千年的持续接力中,让世界得以从麦子中哺育文明诞生灿烂。从一张名画和一首诗中寻到久远的麦子。那笔直的姿势,团结的品质,撼天动地的气势从来不曾动摇和改变。五月里应读一读白居易,在少有余闲的农家里,勤劳成为一种生活的习惯,成为深深皱纹里刻下的忧愁与朴素。丁壮立于南岗,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妇姑担着茶饭,童稚携着壶浆。一派繁忙感人的景象。席地而坐,麦田成为无腿的餐桌。一家老少,总动员。劳累是值得的,一年的温饱全在这几天,黝黑的肤色不是罪过,汗水是如此干净。还有那位失去土地的农妇,抱着孩子在别人地里弯腰捡拾麦穗。言语中的悲伤让衣食无忧的诗人惭愧难言。回到家中,内心久久难以平静。多少悯农的诗,都不是农民所为。农民
忙于犁种采收,农民没有心思吟风弄月,做些无关痛痒的文字。近听有专家高论,麦子是自己从泥土中长熟的,与农民无关。真是无稽之谈,无耻之论。生于农村,从小到大,亲历过无数农忙,我懂得麦收的辛苦,农民的艰难,那不是一两首诗能够囊括或包容的。汗如雨下,芒刺在背,饥渴难耐,炙日烘烤。不是一两句外人谬言所诋毁得了的。甚至可以肯定地说,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脱不了与麦子和泥土的关系,不管是直接或是间接,有意还是无意。
麦子又黄。其实无论丰收或是欠收,都应当是一场喜悦。麦子秀颀或低矮都是认真的,到是辛苦一年的汗水所致。总结经验教训,让期待盛放在下一年的金色五月。所以,我们有理由为金色的麦浪举起酒杯,唱起赞歌。为所有汗水,所有坚持,为以梦为马的人,为周天子的沃野良田,跣足而舞,击鼓而歌。远看团结的麦田,由无尽的麦穗擎起的丰收火炬,麦芒万簇,像待发的箭羽,即将射入五月的粮仓。揉一穗麦子,吹去麦芒麦壳,红色的麦子白色的麦子呈现出健康的肤色,这是岁月的恩赐,泥土的馈赠,劳动所赐。诗人当不吝赞美,把诗行写出麦浪的绵长。画家应饱蘸丹青,巧妙构思,绘一幅幅讴歌赞扬的名画。麦子黄了,殷盼麦黄时节日日晴,年年都有好收成。在这南风热情,雀鸟殷勤的五月里,每一个人都当为眼前的丰收欢喜感恩、驻足回眸。试想,谁人心中不有一块麦田或麦收的记忆?谁人不为这样一个金色灿烂无比辉煌的五月骄傲自豪?麦子如人,人如麦子。每一株都是年华的赐予,自然的恩惠,老中青,从冬至夏,都在尽力抒写生命的高度,朝向梦想而出发。麦子黄时,我就置身田野,我的黑皮肤和泥土相近,与麦子的金黄相和。我学到麦子的谦卑,泥土的沉默。泥土育了万物,值得赞颂。麦子生在豫南,养育了半个中国。这是一种浩浩荡荡的爱。如《礼记》所述,麦子于"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其功德之伟,非日月不足比其明,非山岳不能状其形。我想借助这麦子给那些地域黑的人说,口下留德。
幽默的河南人,地道的河南话,能填饱饥饿的河南小麦。这片金色也正是河南的底色,中原乃至神州的底气。
麦子黄了,老乡,该回家帮忙了!
2025.5.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