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霞瑛
多年以前,但凡一得闲,我便与三两知己,循着蜿蜒的山经往云门寺去,而我们的脚步声,总会惊起几声鹧鸪,惊醒沉睡在竹海深处的禅院钟声。
那时候的雕子塘,村民居住的是阴暗潮湿的泥砖瓦房,通往村寨的小径,碎石硌脚,野茅割膝,而今故地重游,十年前泥墙斑驳的旧影早已化作天边的流云,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红白相间两层半框架楼房。墙面那些盘王印、八角花、长鼓纹,原是迁徙史诗的密码,如今已然成了将千年风雨绣进混凝土的经纬中、在砖缝里尽情绽放的绚丽的花朵。
村道旁的壁画里,瑶族同胞背着竹篓穿越云雾,背篓里盛满雨露、星辰,它们与晾晒在房檐下的红辣椒、黄玉米构成流动的史诗,引得游人驻足拍照时,总忍不住把镜头对准屋檐下垂挂的玉米串——那是瑶家人晾晒的时光,金灿灿地垂着丰收的寄语。
在这黛瓦白墙、彩绘壁画的“三季有花、四季常绿”的新瑶寨,常会看到坐在家门口、晒谷场上的绣娘们,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绣着她们的心中最美丽的愿景。她们从来不用打底稿,只因迁徙的月光早已刻进骨髓。她们用五色丝线编织出新的神话,将千年迁徙的月光,织进新时代的篇章。
山风掠过新建的文化广场,惊醒了檐角沉睡的铜铃,绣娘们或在浅吟,或在低唱《盘王歌》里未唱完的秋收,迎着风的吹向,我仿佛听见她们的心语:“金线连着银线,绣完这幅‘百千万工程’,我们的好日子就落笔生花了。”
此刻,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广场一角“瑶乡印象・时光旅拍”门前摆放的模特身上的瑶族服饰了。
我们情不自禁走进店里,一片被岁月浸染的斑斓梦境随即映入眼帘。
店内的光线是琥珀色的,斜斜地笼在那些悬垂的衣袂上,将瑶族服饰的纹路与光泽揉成流动的诗行。
衣架上垂落的裙袂,似打翻的调色盘,在那些颜色各异的布匹底子上,男人纹、女人纹、大莲花纹等,异彩纷呈:松果纹是山神洒落的松塔、梧桐树纹里藏着鸟鸣、稻穗纹里映着瑶家人丰收的喜悦、盘王印纹里深藏的是对盘瓠先祖不变的信仰……
瑶绣采用“反面桃花正面看”(即线头隐于背面,正面只留繁花似锦)的独特技法,将瑶族同胞内敛而丰盈的性情描绘得淋漓尽致。丝线如同藤蔓攀援,挑绣的山峦与星辰在衣襟上起伏,她们绣出的每一条裙、每一件衫都是凝固的山岚,是绣娘指尖流淌的星河,更是瑶乡人与时光对话的密码。裙袂上的针脚里,无不藏着祖先狩猎时代的箭影与山林的共鸣、藏着母亲教女儿绣花时的絮语、藏着瑶族子孙对龙犬图腾的虔诚,每一针每一线,都承载着她们对桑田与云海的眷恋。
瑶族服饰中,头饰就如那只点睛之笔。在瑶族头饰中,最常见的就是“男人纹”和“女人纹”帽了。
这些帽子,帽骨以本地韧劲十足的苗竹制成,它们经烘烤定型后,弯成一道道温润的弧线,犹如瑶家祖先与恶劣的大自然英勇抗衡的不屈傲骨。帽面上,则绣着瑶家女子的心事:她们用五彩丝线,在绣出的花瓣褶皱里藏着春日的露水、任鸟兽的羽翼掠过秋收的稻田,还有那些绣纹中的鸟兽,是祖先派来护佑的灵物,而帽檐上的那一抹嫣红,则是山杜鹃的魂魄,几缕靛蓝,恰似雨后远山的倒影。帽边上,再悬几缕流苏,缀上一圈银饰(据说银饰能驱邪避凶),那錾刻着迁徙符号的一枚枚银片,就在他(她)们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如泉涧流淌,叮咚作响。
出了门店,我们来到了网红打卡地——“勉飙”楼脚下。
一抹流云掠过“勉飙”楼的飞檐,瑶山晨雾还未完全散尽,依露勉西端(瑶家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就在楼道里回转,那些无以言说的婀娜,在摄影师的“咔嚓、咔嚓”声中,连同沉睡在绣纹里的藤蔓,顺着瑶族血脉在游走。
作者简介:
钟霞瑛,笔名:快乐百灵,女,汉族,70后,党员,大专学历,汉语言文学专业。广东省作家协会残联分会会员,韶关市作协会员,乳源作家协会会员,五月诗社会员,爱好文学。
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的《仁美文艺》及《南方工报》、《三江源报》、《湖南日报》,泰国的《中华日报》、菲律宾的《世界日报》、《香港诗人报》等国内外报刊杂志、新媒体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