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于我而言,之所以有着不寻常的意义,便是因大学里读过的《离骚》里的两句诗,“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这忧国忧民的诗句我亦有很深的体会。
故乡也有过五月当午的习俗,只是不比大城市和江南,此时的华北平原虽是杏黄麦炸芒的夏收大忙的时候,但节日的习俗从未省略。童年的农村没有城市那样富足,有糯米、江米等上好原料,在农村只有故乡盛产的黄米、黍米、大枣和小谷。有时,父亲会专门从城里买点儿糯米或白米掺和上,以丰富粽子的口感。母亲早早就在休工回家的路上采回苇叶,在夏阳下晾晒,准备包粽子用。记得母亲头天晚上就要淘好米,洗好枣,过好豆沙,就等第二天端午节制作,以增添浓郁的节日气氛。
我和弟弟妹妹围在母亲身边,看她包粽子的整个过程。为了增加甜度,还要在枣上撒白糖。馋嘴的妹妹从母亲身后偷偷拿枣吃,母亲悄悄地给她装上几个,示意她走开,到边上去吃。母亲手脚利落,一大盆粽子包好了,开水下锅,顷刻间苇叶、糯米和枣的清香扑满院子,到处都能嗅到那神仙闻后都要垂涎的味道。我们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热腾腾的粽子,要不是怕烫手,定会急不可耐地伸手到锅里拿。见父亲那双严厉的眼睛盯着我们,我们赶紧把头扭过去。终于出锅了,母亲把煮好的粽子先放大盆里,冲上凉水,说是为了好剥皮。我们围在一起,等母亲分发给我们。母亲告诉我们不要多吃,吃多了不好消化。我不爱吃黄米粽,从母亲包的记号里,我知道哪个是糯米的,我喜欢吃糯米带枣的粽子。
自从外出求学离开故乡,再也没能和父母一同过端午节,但母亲总把端午节的粽子保存在地窖里,等我放假回来吃。有次闲聊,听妹妹说,母亲给我留的粽子放地窖里半年,也不舍得拿出来吃,只可惜我没有回来。
后来我被分配到大城市工作,住在居民楼里。一天,家门口传达室的大爷和我闲聊时提起,说昨天有个外地人,操着浓郁的河北口音乱喊,吵得居民提意见。我浑然不以为意,只嘿嘿一笑了之。
第二天早晨,我按习惯早起,拿起本书正准备看两眼,听到楼下有人“军儿……军儿……”地叫喊着,依然是纯正的河北口音。大爷就劝他:“小点儿声,你小点儿声!”声音不但没小,一声还比一声高。我突然醒悟,这不是在喊我的小名吗?遂赶紧答应:“听到了!”急忙下楼,见是同村的一个表叔。表叔不客气地对我说:“快五月当午了,你妈让我给你带点儿老家的苇叶和糯米、大枣,说你最爱吃粽子,让我捎来。她只告诉了我小区地址,没有告诉我是哪号楼。可一打听,没有叫‘军儿’的。”我接过一大兜东西,对表叔千恩万谢。表叔还有急事,骑上自行车就离开了。这时候我才发现,楼上窗户探出很多颗脑袋:“干吗呢?一个破苇叶还从老家送,值吗?”“有老妈真好,什么都想着儿子……”
故乡的粽子,除枣、豆沙、五仁之外,馅儿远称不上丰富。有一年,广东的一个朋友端午节前要来北京,让我到机场接他,给我带来两盒广东的粽子,说让我尝尝。回家打开一看,有肉馅、蛋黄馅、虾馅,感觉不错,便留一盒准备带回老家,让父母也尝尝南方的口味。
作者简介:
吴海涛,笔名吴墉,1962年出生,祖籍河北雄县(今雄安),大学学历,北京市房山区作协副主席。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老舍文学院学员。著有《海涛文集》《一蓑烟雨任平生》《方山欲语》《贝螺集》《山花集》《故乡的月亮》等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