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成都（随笔之一）

——幸福村(中)

  作者/赵明泉

古桥

沿石板路徒步，民宿南即是绿色屏障鹰嘴崖，崖下有河沟，巨石填道，流水潺潺，上有赵桥相联。桥边有刻制虽粗劣但却是中英双文的石碑，字迹漫漶，仔细分辨尚可看清。赵桥始“建于清代康熙年间，迄今270多年，传说是当地一个乡绅为方便两岸百姓，积德行善，出钱建一石拱桥。快完工时，遍寻‘杀尖石’不得，后得一赵姓老汉事先雕凿好的一块‘杀尖石’，石拱桥得以完工。为了纪念赵老汉而取名赵桥。”碑无落款，不知何年月何人所立。另有一石碑仅刻“赵桥”二字，上有“丹棱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落款为“丹棱县人民政府，二零一四年十月十月公布”。

沿桥南顺流拾阶而下，有直径三尺余石磨，与对岸水车静默相对。我的想像回到数百年前茶马古道繁盛时期，在这极难行进的山路间，赵桥所在无疑是难得的平坦地，定是骡队歇脚之处。从进入古村、知道“赵桥”起，就一直在想此桥何以我赵姓而名，看了石碑所写，“事先雕凿好‘杀尖石’的赵老汉”一直在我脑海盘萦。三百年前我之本家“赵老汉”何许人也？很想更多了解一些他的情况。

午饭过后，同行的几位午睡的午睡、搓麻的搓麻，我便四处转悠。那棵古银杏树下，有一老者，看上去已过耳顺之年，坐一小凳收拾农具。我凑近他试探性地聊起来，没料到老人已是八十三岁高寿，且极健谈，话匣子打开了，就如竹筒倒豆子。问到“赵老汉”，老人很是得意:“咋个能叫赵老汉儿哟，那可是我们的祖先。”老者口齿清楚，不允我插嘴，讲述起本家祖先“赵老汉”的故事：

“上辈人说那是清朝，康熙皇帝那会儿，村子里最富的财主积德行善，要在这鹰嘴岩下的河沟上修座石桥。那会儿，这河沟里水大，过不得，还有人为过河被冲起走了。财主请来了石匠，打石条子，要修拱洞桥么。来了一个本家白胡子老头儿，住在离修桥不远一家人家里，这家只有母女两个人，在路旁开了一个小店子，靠卖豆花饭过活。这白胡子赵老汉呀，噢，就我们祖先哟，成天在店子外面打凿一块不圆不方的石头，人家都打石条子，修桥么，要好多平整的石条子。我那个祖先却打了一块不圆不方的石头，今天这儿敲敲，明儿那儿凿凿，哪个都不晓得他弄个啥子么。我那个祖先在店子里借住了半个月就弄这样一块没得用的石头，弄巴适了，他把石头搬进店子里，对店主人说：‘我在你这店子里吃住了许久，没得银子付给你们，很对不起。这块石头留给你们，有一天会有人来买，你就要三百两银子卖给他，这三百两银子呀，就算我的住店钱和小妹儿今后的陪嫁银子。’这家人呀，孤儿寡女的，没得办法，只好看我那祖先背起工具包包出门走了。

“过了几天，拱桥就要杀搁了哈，最后只需要在桥中央安上一块‘杀尖石’就巴适了噻。石匠们打凿了好多块，抬到桥子中央去安，哪一个安上去不是大点儿，就是小点儿，都悬吊吊的。没想到这桥修到最后老是扯拐！财主冒火的很！花大价钱请了更高明的石匠来，比好尺寸打‘杀尖石’都安不起。有一天，财主经过小店子，一眼就看见店内有一块方不方、圆不圆的石头，看样子这块石头他找了好多天的“杀尖石”没啥子两样，叫来几个石匠看了，都说没得问题。便问店主人卖不卖？母女俩说要卖。财主忙说开个价吧。母女俩说：‘要三百两银子，少一分也不卖。’财主一惊，这么贵啊！就问这块石头的来历。母女俩把我那个祖先白胡子老汉儿在店里吃住，打磨这块石头的经过说给财主听了。财主也不再讲价了，答应先抬去试一下，只要安起合适，就给三百两银子。几个石匠把这块石头抬上桥，往中间一放，咳！不大不小，不宽不窄，平平稳稳，严丝合缝，就像比着做的一样，巴适得很。更怪的是，这块石头放下去后，就再也取不出来了。财主马上拿来三百两银子付给母女俩，还派人四处打听我那个祖先老汉儿，没得见。又过一些日子，山里发大水，洪水来势凶猛，财主来看这座拱洞桥，老远就见桥上站着一个白胡子老汉儿，他急火火赶到桥上，白胡子老汉儿却不见了。财主说，那白胡子老汉儿是神仙，就给这座拱洞桥起个名字，叫赵桥。”

老人家童颜鹤发，八十多岁高龄，仍能如此风趣而有条理地给我讲故事，让我很是感动。我说：“老人家，我也姓赵，咱们是本家，这也是缘分啊”。老人家说：“哟，家门啊，那你可得去赵氏祠堂拜一拜了”，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赵氏祠堂，一脸的慈祥和满足。一只蜜蜂在他白发上盘旋，它不会是那位“事先雕凿好‘杀尖石’的赵老汉”吧。我向给我讲故事的老人，还有那只蜜蜂作揖鞠躬，然后含笑离去。

（2021.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