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沧桑——卞文峰人生.文化.教育杂感.随笔第8148章】

难忘1977：恢复高考的历史瞬间

在岁月长河的流转中，有些记忆如璀璨星辰，永远熠熠生辉。1977年恢复高考这一重大历史事件，便是这样一颗耀眼的星辰，照亮了无数人的人生道路，改变了整个国家的命运走向。而我，有幸亲历这场改变命运的大考，更幸运的是，后来还能与恢复高考的关键见证者温元凯先生有过一段难忘的交集。

时光回溯到二十多年前，我与温元凯先生同在南洋教育集团共事。那时，他担任南洋教育高级顾问，而我作为中央教科所民办教育科研部主任则在南洋教育集团教育规划部担任副部长兼《南洋教育》总编辑。在南洋的日子里，常常能在会议上聆听温先生关于教育的高瞻远瞩之论，那些充满智慧与激情的话语，至今仍在我耳畔回响。

谁能想到，二十多年后的2023年，命运又安排我们在深圳人才专修学院参加国际创新教育会议时重逢。这一次，我们竟住在院士楼的邻室，仿佛是命运特意安排的一场深度对话。当晚，我怀着崇敬与期待的心情，恳请温先生详细讲述1977年恢复高考的那段惊心动魄的历史过程。作为1977年高考的亲历者，我深知这场考试对我人生的重大意义，而亲耳聆听那段历史背后的细节，更是让我感慨万千，深受触动。

1977年，那是一个充满变革气息的年份。当时，年仅31岁的温元凯先生还是中国科技大学的一名助教。8月的一天，正在上海表姐家中享受暑假的他，突然接到来自北京的电话，中央办公厅邀请他参加一个极为重要的会议，并要求他次日务必赶到北京。就这样，温元凯先生怀着忐忑与期待，踏上了前往北京的征程，也由此踏入了一段改写中国教育史的重要时刻。

8月4日上午，人民大会堂里气氛庄重而又略显紧张。邓同志亲自主持了这次科学和教育工作座谈会，参会者皆是当时科教界的顶尖人物，如北京大学校长周培源教授、清华大学何东昌教授、南开大学校长杨石先教授等一众学界大咖 ，而温元凯先生是其中唯一一位40岁以下的代表。

座谈会开场，邓同志开门见山地表明，自己向中央请命分管科技教育，召开此次座谈会就是为了倾听大家对科教发展的想法、诉求与看法，鼓励大家畅所欲言。然而，会议伊始，现场却陷入了令人尴尬的冷场。或许是大家还未从过去的思维定式中走出来，或许是面对如此高规格的会议和重要领导，心中有所顾虑。最终，不得不以“点名”发言的方式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首先发言的是时任南开大学校长的杨石先教授，他年事已高，是学界备受尊敬的前辈。然而，杨石先教授一开口，竟是进行自我检讨，表示今后要进一步下农村、下工厂，接受工人、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好好改造。温元凯先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说道：“我注意到邓同志皱了好几次眉头，他也不好意思打断老先生的发言，因为当时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子的。”那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这样的发言或许是一种习惯，却也反映出当时科教界思想的禁锢。

接着，著名数学家苏步青教授发言，他谈到特殊时代期间，自己的18位助手——那些优秀的副教授和讲师都被下放到农村、工厂，自己成了“光杆司令”，科研工作无法正常开展。邓同志当即果断表态，要把苏步青的助手全都调回来。这一表态，犹如黑暗中的一道曙光，让在场的科教工作者们看到了希望。

会议进行到第三天，清华大学副校长何东昌谈及大学新生文化素质太差，许多学生只有小学水平，痛心之情溢于言表。他的发言“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了大家对当时教育现状的深刻反思。就在这时，武汉大学副教授査全性突然开炮，直指当时高校招生的十六字方针——“自愿报名，基层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这一方针在实践中暴露出诸多问题，严重影响了高校选拔人才的质量。

温元凯先生抓住时机，举手插话：“邓同志，当前教育界最重要的问题是恢复高考。恢复高考，我提16个字叫：‘自愿报考，领导批准，严格考试，择优录取’。”没想到，邓同志听完他的发言，立刻回应道：“温元凯，至少采纳你四分之三。”大家一时都愣住了，不明所以。邓同志接着解释说，第二句话“领导批准”可以拿掉。就这样，被邓同志删减后的高校招生方针变成了：自愿报考，严格考试，择优录取。这看似简单的几个字的改动，却蕴含着巨大的变革力量，它打破了旧有的招生模式，为广大有志青年打开了一扇公平竞争的大门。

当时，当年的高校招生方案已经下发全国，仍然延续此前的政策。但邓同志力排众议，果断提出能不能收回方案，推迟几个月，今年就恢复高考，否则又将耽误一代人。温元凯先生回忆说：“我当时记得邓同志讲完这句话，表完这个态，我们人民大会堂所有参加这个会议的代表，连人民大会堂端水的年轻女孩子们都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鼓掌了整整五分钟，我们这些人清楚地知道了中国一个新时代到来了。”这热烈的掌声，是对邓同志高瞻远瞩决策的衷心拥护，是对新时代到来的热切期盼。

邓同志还特别对温元凯先生说：“你可是我们这次代表中间最年轻的，今年才31岁。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一定要做出更大的贡献，否则要打棍子。”这既是对温元凯先生的殷切期望，也是对所有年轻一代科教工作者的鞭策与鼓励。

作为1977年高考的亲历者，我深知这场考试对我们这一代人的意义。它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们前行的道路，让我们这些在迷茫中徘徊的青年看到了希望，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从一个普通的青年，因为高考走进大学的校门，接受高等教育，进而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旅程。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伟大的决策。

如今，回想起与温元凯先生的交流，回想起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心中依然澎湃不已。1977年恢复高考，不仅仅是一场考试的恢复，更是一个国家对知识、对人才重视的回归，是中国教育事业发展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它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为国家的发展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为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奠定了坚实的人才基础。在这个特殊的历史节点，我们更应铭记这段历史，感恩时代的变革，激励自己在未来的道路上不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