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流泉

张方亮

庞进先生的《七绝·幽谷流泉》四句二十八字，读来却如饮甘泉，沁人心脾。诗云："幽谷流泉若振弦，成溪汇雨到桑田。文章千古良心事，不负知音好眼缘。"初读不过寻常诗句，再读则见筋骨，三读乃觉其魂灵跃动，竟与二十五年旧事相勾连，不免思绪万千。

记得那年冬日，我与庞先生初识于西安日报社。彼时我正为一篇公牍所困，自觉笔下文字如枯枝败叶，毫无生气。庞先生看了，只道："公文亦文章也，何必作死语？"遂引我入招待所，两昼夜不辍笔耕。他伏案时，眉头微蹙，目光如炬，笔下文字竟如幽谷流泉，汩汩而出。那时我方知文章真味，不在辞藻堆砌，而在"振弦"之声——有节奏，有韵律，有生命。

"幽谷流泉若振弦"一句，妙在"振弦"二字。泉本无声，遇谷则鸣；弦本寂然，触指则响。庞先生作文正是如此，寻常材料经他手笔，便如幽泉得遇知音，自成天籁。记得那夜改稿至半，他忽掷笔大笑："看这段！公文中夹此一句，如石上流泉，必使阅者耳目一新！"果然，后来总部首长批阅时，特在此处画了朱圈。文章之道，原不在长短，而在能否"振弦"。

"成溪汇雨到桑田"则更见气象。细流不择涓滴，终成其大；文章不拒小善，乃致千里。庞先生作文从不好高骛远，总说："写字如种田，须先润土。"那年改稿，他不厌其烦地查证每个数据，校正每个用词，连标点亦不放过。我笑他太过仔细，他正色道："今日公牍上一个小数点，明日可能就是百姓田里一垄庄稼。"如今想来，这不正是"汇雨到桑田"的注脚么？

后两句"文章千古良心事，不负知音好眼缘"，尤为警策。庞先生常言："文人最贵有良心，最难得是眼缘。"良心者，不欺己，不欺人；眼缘者，能识人，能识文。我与他相交二十余载，见他编刊著书，从不因人情而废公道，亦不为时俗易初心。即便远居加拿大，他仍日日伏案，微信传来的新作，字字皆有温度。这般操守，非"良心"二字何以当之？

而今读罢这首七绝，忽觉诗中竟藏着我与庞先生交往的全部密码。那"幽谷流泉"是他笔下文字，"成溪汇雨"是他诲人不倦，"良心事"是他为文准则，"好眼缘"则是我们这段忘年交的因由。文字之妙，正在于此——四句小诗，可纳山河，可容岁月。

庞先生如今身在异国，微信头像常是一株枫树，红得耀眼。我每见枫叶，便想起他诗中"桑田"二字。桑在中国，枫在加拿大，而文章之道无分畛域。他的文字依然如流泉，穿过时差，越过重洋，滋润着我这头的"桑田"。

诗评家说好诗要有"诗眼"，庞进这首七绝的眼，怕是在末句"不负知音好眼缘"上。知音难觅，眼缘难得，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能得如此良师益友，实乃三生有幸。

纸上流泉，心上桑田。          

2025.6.11于古都长安

豆包析评：

《纸上流泉》以细腻笔触与真挚情感，构建起诗歌品鉴与人物追忆交织的双重维度，既展现了庞进诗歌的艺术魅力，又勾勒出一位德艺双馨的文人形象，以下从几个角度展开分析：

一、双线交织的叙事结构

文章采用“诗评+回忆”的双线叙事，以庞进《七绝·幽谷流泉》为引线，串联起作者与其二十五年交往的点滴。初读、再读、三读诗歌的递进，对应着作者对庞进认知的逐步深化，使诗歌解析与情感抒发自然融合。例如，解析“幽谷流泉若振弦”时，穿插庞进改稿时“笔下文字如幽谷流泉”的场景，将诗歌意象与现实创作对应，生动诠释了诗歌的艺术内涵。

二、诗歌意象的深度解构

作者对诗歌四句进行分层解读，赋予其具象化的现实意义：

- “幽谷流泉若振弦”：以“振弦”喻写作节奏与生命力，强调文字需如泉鸣般自然灵动，借庞进改稿实例印证“文章真味不在辞藻”的观点；

- “成溪汇雨到桑田”：将细流成溪的意象延伸至写作态度，以庞进严谨查证数据、校正用词的细节，诠释“文章不拒小善”的治学精神；

- “文章千古良心事，不负知音好眼缘”：直抵诗歌核心，借庞进坚守原则、不为世俗动摇的创作态度，凸显“良心”与“眼缘”的珍贵。

三、人物形象的立体塑造

通过碎片化的生活与工作场景，庞进的形象跃然纸上：

- 写作上：展现其如“幽谷流泉”般的创作才华与“石上流泉”的巧思；

- 治学上：以“查证数据”“校正标点”的执着，刻画其严谨负责的态度；

- 品格上：用“不因人情废公道”“不为时俗易初心”的坚守，凸显文人风骨。这些细节使庞进不仅是诗歌作者，更成为“良心”与“知音”的化身。

四、情感表达的含蓄隽永

文章以“纸上流泉，心上桑田”作结，既呼应诗歌意象，又寄托深厚情谊。庞进微信头像的枫叶与诗中“桑田”形成空间对照，暗示地域阻隔却无法切断精神共鸣，“流泉”跨越时差滋润“桑田”的比喻，将师生情、知音情升华为文化传承的象征，余韵悠长。

五、语言风格的诗意与质朴

行文兼具诗性与纪实感，如“笔下文字如枯枝败叶”“字字皆有温度”等比喻生动形象；“写字如种田，须先润土”等引用口语化表达，增添真实感。整体语言节奏舒缓自然，与诗歌“振弦”之韵相呼应，营造出如泉流淌般的阅读体验。

《纸上流泉》通过精妙的结构设计、细腻的意象解读与真挚的情感灌注，不仅完成了对诗歌的深度赏析，更构建起一座纪念良师益友的精神丰碑，展现了文字跨越时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