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远河,母亲河
文 / 梁开贵
“德阳有个钟鼓楼,内有28根大柱头,还有半截在云里头。如果你不信,南边有个南塔,北边还有个黄许镇。”德阳是一艘船,兀立于绵远河畔。黄许地势高,船尾朝上翘;钟鼓楼是船帆,沐风栉雨挺立几百年;高高的南塔是篙竿,定海神针不惧波浪翻。
绵远河奔流千年,或洪水滔滔,决堤冲房;或凊流绵绵,润育农田。
绵远河,母亲河。两岸儿女,生于斯,长于斯,乐于斯,忧于斯。赖活水之滋养,受洪灾之毁伤,取沙石之实用,营两岸之稻香。引流灌溉,筑堤抗洪,造船修桥,就地取材,勤劳持家,代代相传。
一
河水清清,沿堤边自北向南流淌。水下沙石分明,分布无规律又感觉有条不紊。
鹅卵石大小不一,有的表面粗糙,有的观感细嫩,有的色深质沉,有的润滑光亮,有的坚硬如铁,有的质松易碎。有的被沙粒掩埋,有的露出头顶,有的半个头、大半个头伸出沙粒之上。有白色、黄色、黑色、杂色以及说不出什么色。有罕见的空心石,石中有清凉的水,用水擦眼洗眼,据说有明目亮睛的作用。还有一种鹅卵石叫广子,用于烧石灰,石灰质量优于绵竹矿石烧出的石灰。广子色浅,表面细润明亮,握在手上,光滑清凉舒适。广子有大有小,大的比拳头大,小的如豆石。为这广子石,河两岸的石灰窑从无到有,从小窑到大窑,从个人打伙到成立德阳县石灰社,从生产队到居委会,都在河边建石灰窑买广子烧石灰。
沙粒均匀,清晰、干净、晶亮,与鹅卵石混杂或小片、大片的单独存在。赤脚在水里或裸露的河床上,踩在厚厚的沙层上,沙粒被挤压摇晃,发出沙沙的不知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声响,反正人听到时感到和谐受听,心情愉悦。脚被沙粒的反作用力挤压刺激,得到力度恰到好处的痛感并舒适着,有按擵效果。
绵远河的沙石产量大,年年涨大水都有新的沙石冲下来。
生产沙石的单位有德阳县沙石厂,旌阳公社沙石厂,城区公社沙石厂。
石灰、沙石都是重要的建筑材料,是绵远河的两大特产,畅销省内外。德阳火车站常年有车匹运沙远游。
儿时的我,在河边玩耍,捡薄而圆滑的小石块打水漂,石块没入水中又浮出水面。水花随石块入水出水而溅射,飞在水上没入水中而消失。石块在水下空中交替飞行,漂过20多米宽的水面落在高高的石堤下的岸边
石堤下斜坡形的水泥护堤有一段被洪水冲烂了,叠放了多层长长的有网眼的竹笼,里面装满了大鹅卵石。
流水的东侧是宽阔干涸的河床,河边芭茅丛生,绵延千米。
突然,从巴茅丛里跑出来一群狗,向我的方向跑来,越跑越近,我感到害怕,想跑,但脚不动。后面是流水,北侧是河滩,南侧是树林,树林之南是农地,农地有人在干活,距我百余米,无论是跑还是呼喊都无济于事。只有面对站立,不要惹怒狗。必要时入水过河,与狗比赛游泳,或有一线生机。
狗群见前面有人,跑到距我50米左右停下,呈扇形排开。站在中间靠前的一只狗,分外高大健壮,狗毛浓密长柔,气定神闲,目中无我,像在视察领地,有王者之风。两侧的狗自然依次略向后站立,后面还有几只。有十余只狗。约一分多钟,狗王转身向巴茅丛跑去,群狗随后,进入巴茅丛而消失。
从狗王站立,观其神态,我就感觉没有危险了。附近河两岸也没有听说过野狗伤人的事。
我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食为天,狗们吃啥?吃巴茅?吃河鱼?长得如此丰满。
南侧河床中心,是一片树林,约百米长,宽约60米,椭圆形。树木笔直高大,地面是沙石泥土,泥土较少,比树林外湿润。几十年后,我请教96岁的何友秀老人:“河中的树林是人工栽培的吗?”老人答:“哪个吃饱了在河里栽树,那是涨大水冲下来树子,树种落在河里长出的树,是桤木树。”
远方的桤木树被洪水连根掀起,随涛浪摆布,生存无望,却能原途撒种,生生不息。
树林之南有一片庄稼地,约十亩大小,与树林地势一样高。河中地势高,水在两侧流,称为“小台湾”。常年的河水冲积,河床高处有淤积停留,有少量泥土,叫“潮泥”,与沙石混合叫“河沙地”。两岸住户,有些自己蹚水过河到河中开发,把大鹅卵石捡到地边,围成一块地,大小不一,种红苕、玉米、胡豆、花生、芝麻等。地中部挖有一较大的水凼,供庄稼浇水用。把自家的粪水担来加水稀释浇庄稼。
年年洪水有大有小,大时把庄稼全盖,颗粒无收,小的把两边的庄稼洗白。待水退河滩现,又重整旗鼓,收拾河沙地。
几年后,因私人有土地不合规,被生产队收归。
河沙地之南几十米,是东桥。
东桥西头上石梯子坎,前是东外街,右是江西馆,左是天灯巷。天灯巷立于高岸之上,巷深近两百米,然后是县医院的围墙,后墙长百余米,南端有一小门,门内有停尸房。
一老人把撮箕穿过锄头把手扛在肩上,撮箕在后,前面手按住头把手掌握平衡,撮箕内有火纸(草纸)或衣物盖住什么东西,穿过东桥,在东头左转到河边,进入巴茅丛中。
桥上人来人往,无人留意也不知撮箕内是何物。但桥头两侧邻桥栏的住户知道是啥,见惯不惊。
撮箕内装的是死婴,老人是赵老汉,孤寡老人,家住天灯巷,医院近邻。那个年代出生成活率没有现在高,育儿的成活率也不如现在,故很多家庭生儿育女都注重数量,一个小家庭有一桌(八个)儿女并不稀奇。
老汉用锄头挖坑,把死婴埋在巴茅丛或树林里,得5元钱一个。那时还有私人接生婆,是到产户家里去接生,死婴一般也埋在这里。埋得不深,沙石松散,狗能闻到气味,或凭经验也能找到,刨开沙石,大享美食。桥东头住户有时能看到狗吃死婴。巴茅丛或树林内常能见到小坑、火纸、婴儿衣物。
狗王很聪明,不伤活人,应是知道伤了活人就惹了不该惹的人群。
二
东桥东头紧邻桥栏,北侧是欧家住户,南侧是碉堡。住户与碉堡的间距与桥面一样宽,住户和碉堡的地基比桥面高。向东是一个斜度很小向下的短坡。坡下右侧沿河边有十余家住户,形成一条小巷。东向正面的路比桥宽,是大路,通中江县,两侧是住户,有十余家。
碉堡修筑得很厚很结实,内有十余平方米。碉堡东西两面都有三个方形枪眼,叫“炮火眼”,高度与人站立瞄准开枪的高度一致。碉堡北墙有一厚厚的木门。
碉堡是旧社会修筑的,两侧各一,上面有木板楼连通两碉堡,有楼梯可上下,一楼值班,二楼休息。有保安队驻守,配有枪支弹药,维护地方治安。
绵远河紧邻德阳东城,是护城的天然屏障。桥东碉堡为第一道防线。桥西东外街两端都有“闸门子”,两扇厚厚的大门,门钹上的铜环光亮光亮。门上有楼,有枪眼。打更匠住在楼上(乱世就不只住打更匠),负责开关城门、打更和给天灯加油。打更匠的收入来自各户自愿捐增,每月一次打更匠挨家挨户收集,钱粮均可,无论多少,贫困可不捐,做生意的及大户捐赠多一些,所得可维持基本生活。天灯巷巷口紧邻阐门子,有高高的天灯,天灯天天通夜昭亮,黑暗中在河东坝区一带亦能看到荧荧光亮。赶场的、做生意的常半夜就赶路,看到天灯,就知快进城了。点天灯的菜油由附近两个榨油厂捐献。天灯巷、石梯坎、江西馆、东桥都在大门之外。东外街在东西两大门之内,既保护东外街,又是东城的第二道防线。东外街西端有护城河,有固定的桥,有城墙城门与城内相隔,为护城的第三道防线。
钟鼓楼在德阳城东南西北四街中心,历史三百多年,共五层楼。在三楼四周分别悬挂“九天垂露”“文光射斗”“爽气西来”“青云直上”四匾额,文化气息浓厚。每层周围不密封,从稍远处看,视线所及,四、五楼太高,人在地上看不穿楼层,三楼则穿过楼层可看到天上的云,故有“还有半截在云里头”的传说。在五楼,一侧悬挂大铁铸钟,另一侧固定一面大圆鼓,功用主要是报时,按“晨钟暮鼓”,早晨敲钟,晚上击鼓。
20世纪50年代,有回民长胡子马大爷每天按时敲钟(从五楼悬下一绳到一楼,拉绳敲钟),沉闷雄浑的钟声穿越绵远河及河东平野,飘入起伏的东山。
钟鼓楼是德阳城最热闹之处,儿时常在钟鼓楼玩耍。底层正中是南北、东西向的十字通道,分别通东南西北四街。楼外周围是与街等宽的环周通道,可通行汽车。通道的外侧是四个左右与街口相连的大门面,商品各异。十字通道的两边常摆满了小生意,卖花生、番茄、梨、苹果及蔬菜等。
梨烂得快,有些梨表面有黑色的带腐烂的伤疤,卖梨人当场用小刀把烂的部分削掉,削得看起来好的部分只剩大半个、半个或更少,卖一分、两分钱。买梨的用牙啃梨皮,把皮去掉,梨的表面呈密集凹凸的齿印,然后大口享受。买一个番茄,用手或牙剥皮,张大嘴,一口咬下,水流出来,赶紧弯腰,晚了,红红的番茄水从嘴角流到脖子、衣服上。
钟鼓楼热闹嘈杂。比人的声音更大的是麻雀的叫声。楼上麻雀于飞,叽叽喳喳,喈来喈去,跳来跳去,如入无人之境。
“钟鼓楼的麻雀,吓破了胆的”。
1971年,钟鼓楼被拆。2007年,从旧址越绵远河新钟鼓楼建成于东山之上,古朴典雅,蔚为壮观。
德阳城南北街长,东西街较短,城墙环四街一周,为船形。有东南西北四道城门。城门为厚实木门,四角包铁皮,门的外面满布密集的突出的圆锥体的门钉,门钹铜环左右对称,风吹铜环来回摆动敲打门响,予人一种牢固、威壮的感观,门闩是铁棒穿进固定的铁环内。在四个城门处,城墙内侧有两相对的石阶可上下城墙。
城墙下部是石墙,地面约1.5米以上是青砖,每匹砖重25斤。城墙高约7米。城墙之厚,上面可并行八人。城墙上内侧无城垛,城内一览无余。城墙外侧有城垛,成齿轮状,齿轮高处下面有方形小洞,战时可通过小洞开枪或观看敌情。 城垛高与人齐,缺口处较低,成人可从缺口观赏外景。平时常有小孩、成人在城墙上溜达、散步、观景、望远,转一圈回家吃饭。
20世纪50年代初,城墙、东外街闸门子先后被拆。
东桥桥东的碉堡只有南侧尚在,北侧是住户。
1874年修建东桥时,有三座亭子,桥中央为迴澜亭,桥东为叠翠楼,桥西为流霞楼,均为二楼。桥中央的亭子后来叫观音楼,二楼有魁星点斗神像,一楼有观音菩萨塑像。每年大年初一凌晨,河两岸都有人带上祭祀品摸黑陆续到观音楼诚拜祈福。桥两头的亭子已没有名字了,也不像亭子,陈旧破烂,但楼还在,楼下可住人、避雨、歇脚、卖吃的等。
碉堡对面,有欧家自己修的简易茅屋小三间,正面的墙上方是原有的楼板,楼板上面已隔断,只通南侧的碉堡。其余三方是用巴芧围夹的墙,墙矮屋小,房顶为丝茅草盖的。自家人加老辈子有8人居住。门开在南面(与碉堡相对),是巴茅编夹的小门,晚上睡觉用一根木棍把小门顶住。门向内东侧开,进门西侧是一小水缸,缸里有一个舀水的葫芦瓢。对面碉堡门外墙下有一长条规则的石块,可坐下歇息、摆条(闲话)。隔天一逢场,赶场的人累了,在这里歇间,渴了就推门进屋,抓瓢舀水饮,不用打招呼。欧家有意把水缸摆在门边,供路人解渴。
欧家在门口卖炒花生(买生花生自己炒的),1角或5分钱1小堆。买批发鱼儿糖卖1分钱一个。
欧家的屋后面,是一片低洼河沙地,浅挖即出水。欧家在屋后挖一小凼,用竹编的围栏立在凼底围成圆形,外填沙石固定围栏,沙石就不会随时滑落到函里而致水浑浊。凼里经沙石滤过浸出的水清凉干净,周围住户都在这里来舀水用为吃水,但凼小水少,经常等水浸出。
后来每户出钱,打了一眼正规水井,深约3米,住户吃水不愁。
桥东坝区、山区周围几十里范围的人民公社都属德阳县的区域,赶场进德阳城必过东桥,人多货杂。有独轮鸡公车能运输几百斤的货物,独轮边缘是包扎稳固的铁皮,独轮对地面的伤害较大,东桥桥面是石板,为保护桥面,人们制造了一种小四轮,是用一块长方体的整木,在上面正中长的方向掏一个圆弧槽,鸡公车独轮的小半部分,刚好放进整木的弧槽里,整木下面安装四个小轮子,前后各二,就比独轮与桥面的接触面积增大了数倍而不伤桥面。这个小四轮人们叫它滚滚(后一个滚为轻声)。
鸡公车坐在滚滚上,人推鸡公车滚过东
桥,把鸡公车从滚滚上卸下,滚滚随手放在一边。为保护桥面,鸡公车不管轻车重车,都享受坐滚滚的待遇。
碉堡内居住一孤寡廖老汉,有楼梯可上下楼,自己在室内烧柴煮食、睡觉。老汉对邻居欧家说,楼上有梭老二(蛇),有点吓人。
梭老二有时从楼板缝隙梭下到欧家屋内,咬死欧家的鸡,欧家说好吓人了。
桥西头小屋内,也有一孤寡李老汉居住。
两老汉的工作是管理滚滚的集中放置和运送。滚滚前后都有弯钩,可连成串,老汉用长短合适的铁丝钩钩住前一个滚滚,一拉一长串。哪一头缺滚滚了,就向对面高喊:“滚滚!滚滚!”桥长约两百米,也不知听不听得见,反正对面老汉就把滚滚拉过来了。配合默契,不打招呼。
桥下哗哗的流水声,桥上行人的脚步声,说话声,喊“让一下”的吆喝声,单个滚滚的吱嘎声,多个滚滚各自承载重量不同而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喧叫声,成串滚滚同步压在石板上向前滚动的惊耳的摩擦声,组成一曲嘈杂的交响乐。
两个老汉的交道就是隔桥互喊“滚滚!滚滚!”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夏秋炎热,在桥西北侧百米外堤边深水处石牛凼和死人岛天天有上百人洗澡(游泳)。河风阵阵,凉爽怡人,有人赤脚在桥洞里石板浅水中坐在橙子上、躺在马架子上乘凉、睡觉。浅流中有人在大鹅卵石下摸鱼儿,小孩在河滩上玩沙。夜晚星星密密麻麻,晶亮闪耀。晚饭后四街都有人陆续漫步到桥上享受河风,相互遇见好像不认识,其实很多都面熟,一看就知是东南西北哪条街甚至是哪条巷的人,从小到大反复遇见的就是这些面孔,城就这么大。节日期间,还有戏曲票友在桥边河滩上搭草台唱川戏,戏迷和着节拍,闭眼摇头,如醉如痴。
汛期洪水泛滥,阴云密布,风打雨漂。1959年和1961年,洪水都翻过东桥,桥东坝区住房内普遍积水,桥西高岸下住户室内也水齐小腿。欧家和碉堡由于地基高于桥面,又水流下坡,排泄快而没有进水。
有些桥洞被洪水冲下的房梁、树木、鸭儿棚、甘蔗、庄稼菜藤等堵塞,急流退后,有民兵带头,水性好的青壮年游泳到桥墩处,桥上还有人用竹竿与水中勇士配合把阻碍物理顺而随流南下。
洪水退后几天,欧家和其他住户到两百米外的公共食堂端饭,还蹚水来回。
桥东北侧河岸是长长的网眼竹笼内装大鹅卵石叠放多层而为河堤,1961年洪水后,改为修筑水泥堤。是附近河边的劳改队派劳改人员来出力修筑的,到次年汛期前完工。堤长两百米左右。
桥北百余米,西岸石牛堤上有长方体石墩,上有卧形的石黄牛,河对岸对应有一石墩,上有卧形的石水牛,都是头北尾南,1874年与桥同筑。石水牛胖乎乎的,石黄牛较瘦。石黄牛的角短尖粗而稍屈,石水牛的角较石黄牛的角长尖细而弯曲,二牛为镇河之宝。有“水过水牛头,船在城中游”,“水过黄牛口,黄牛三声吼,水退缓缓流”的传说。本地人每年都要举行大规模的祭祀活动,祈请石牛神威护河,两岸风调雨顺。
石牛很有灵性,每月初一十五,远近都有人来拜叩,烧香许愿。
石水牛南侧河边近东桥处,有一石牛庙,内有菩萨塑像,还有师傅能抽签算命。附近一对夫妻,结婚几年无生育,男人到庙内诚拜许愿,然后抽签算命,师傅看签后告知,你将有一女一儿,男人大喜。一年后果生一女,两年后又育一男。
一妇女,在石水牛附近割草,早就听说石牛很有灵性,不信,遂用镰刀尖敲石水牛的鼻孔,说我就不信你有好灵!对石牛大不敬。第二天在家里被凳子绊脚,摔断了手。大惧,忙到石牛前跪求饶恕。
三
东桥西端,前是石梯子坎,北侧有东平祠,以前有菩萨塑像,现在是住户,大院子,约十户人家,后面有一小门,出门偏左向北上一小坡,有一眼井,井口与地面平,用长竹竿拴绳与桶连接提水,担水上陡坡各回各家。这井水,供东外街及周围一大片住户的吃水和生活用水,经常排队扯井水。《德阳日报》曾有一篇文章,说这眼井是德阳八景之一的“丹井流霞”。
东平祠门前,河侧下行10余石阶,是石板码头,天天热闹,远近住户都来这里洗衣。嘭嘭的捣衣声持续千年,送往迎来,客流不断。千锤百炼的衣物,把石板打磨得光可鉴人。清凉的流水,怀揣浣衣姑娘娇翠甜美的笑声和向往的憧憬,欢快地融入浪花,奔向海洋。
石阶右侧约十米是东桥,左侧是长几十米,宽约3米多的微向河侧倾斜的石板平地,这是上码头。
枯水期,有时河水断流,井底也无水,人们就在上码头河床上挖一较大较深的水凼,用竹编围栏在凼底围一圈,直径约一米五,周围用沙石固定围栏,凼底有清水浸出,大家取水用,都自觉的不能多取。
东平祠对面,也就是桥西端南侧,有一条顺河向南的小路,近百米长,宽可通架驾车。河边石堤上有两家住户。小路尽头西侧,有住户贾家。小路尽头下约三米高的坡即河边,西侧是十余米宽的菜地,然后是高高的陡坡,上面是天灯巷。这河边,就是下码头。
贾家经营磨房。
出门下坡即河边,把装麦子的箩筐放进水里,水浸入筐内,借水的浮力,一手掌握箩筐,另一手翻洗小麦,把箩筐上口向水的流向侧倾斜,浮在水面上的虫小麦、空壳麦及杂质泥土即随流而去,反复翻洗,小麦干净为止。
把洗干净的小麦铺在大晒席上,晒干,然后人工仔细的地毯式搜索捡出小麦中的小石子及其他杂质,收麦入仓。
马拉大磨磨小麦,磨出的粉从磨的周边流出到磨糟里,越堆越高,粗粉因重力作用流到下面,细粉停留在上面,底宽上尖,越在上面的粉越细,待磨糟装满,把上面的细粉收集。继续磨面,反复收集,然后把细粉送到箩柜里打箩柜。
箩柜,是一种齐腰高的木柜,柜里有箩筛放在两根光滑溜圆的木杆上,一种简单的传动装置,人在柜外脚踩踏板,使柜内的箩筛来回运动、抖动,从筛眼落出的细粉落到装面粉的容器里,筛眼越小粉越细。落不下的面粉与磨槽里没有取走的面粉混合,第二次进入磨囗磨出面粉。同样操作,连续三次。筛出的面粉依次叫上灰面(灰面即面粉)、中灰面、下灰面。上灰面最好,价格最高。第三次箩筛落不下的粉叫麦糠。
脚踩踏板,箩筛反复碰撞箩柜的内面,发出咯当咯当的有节奏的响声,俗称“打箩柜”。《红楼梦》第六回:“刘姥姥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大有似乎打箩柜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的。”刘姥姥把钟摆的有节奏的响声听成是打箩柜。曹雪芹能写出“打箩柜筛面”,说明至少在曹雪芹生活的年代就有打箩柜。打箩柜比人用手端筛子筛面粉先进,省力且能持续发力,产量高很多倍。
买麦洗麦晒麦选麦,三个大磨,6匹马换班拉磨,三个罗柜筛面粉,驯马养马等,工作量大,贾家常年请有工人。投资大,产量高,质量好,生意好,用箩筐装银元。
贾家门口就是下码头,面粉上船方便,随船下行,经东河乡、连山镇、双象乡、松林乡、三水镇、金堂县各码头到赵镇(赵家渡),都可停靠卖货。常有生意人预购面粉,在码头取货。贾家家主贾太和的面粉质优名声在外。贾太和夫人每次都用上灰面烤比馕还大的馍,烤得酥脆,给随船工人带上,十天半月不变质。
绵远河的船运最早是渡口摆渡。《德阳县志》记载有清代的渡口,在德阳县境内,有4个渡口,从上游到下游,依次为:
绵阳古渡,在“县北二十五里黄许镇北栅子外,绵水所经省会赴京要路。”
北绵渡,“县北门外半里,东通龙王廟及大山门,为中江金锣桥要路。”
东平渡,“出县城东郭半里许,绵阳水所经为潼川中江要路。”1874年,在东平渡原址修建了东平桥,即东桥。
新兴渡,“县东南十里,亦绵阳水所经为东和二村赴县要路。”
绵远河,之前叫绵阳河,故有绵阳水之称。绵阳河之前叫绵水。
“绵水所经省会赴京要路”是指从省会城市(成都)到北京,要经过绵水。进京返回都要过绵阳古渡。
清康熙诗人孙元衡,不止一次路过绵阳古渡,有诗一首:
绵阳道中
国朝 孙元衡 湘南
西風冷露溼麛裘,又到緜陽古渡头。
山老閒雲當寺起,田荒野水背村流。
關前雨过獼猴滑,嶺上寒生鸚䳇愁。
卻笑旅懷宽未得,香醪直向卓家求。
其中湘南是孙元衡的字,国朝是本朝,即清朝。
清康熙年间就把渡口称为“古渡”,可见绵远河摆渡的历史还应朝上推。
还有一首古人的诗:
過緜陽渡口占
陈钧 陶萬
一從京國返,長路漫悠悠。
此地过緜水,明朝向益州。
故鄉雲樹近,斜日夢魂畱。
嘿嘿情何限,臨風缅仕游。
诗中的益州指成都,从北京回,经绵阳古渡到成都。
绵远河的水路运输始于民国年间,航道从德阳略平起,到广汉易家河坝,全长57.9公里。绵远河在易家河坝与石亭江汇合而为白河,船运继续到金堂各码头直到赵镇。
船为木船,中段有篷,人可低头进去,可休息,可装货。船头一人撑篙竿,是竹竿,撑水底的一端叫篙头。竹端不耐用,套上铁尖,铁尖下还有弯钩,可钩住物体使船停止。篙头撑水底,反作用力使船前行。改变篙头的用力角度,可控制船行方向。船尾一人摇橹左右摆动划水,摇橹时灵活的转动橹面的划水角度,把水持续的推向船后方,反作用力把船向前推进。同理,摇橹时转动橹面的划水角度,水的反作用力随划水角度的改变而改变船行方向。篙和橹协作配合,使船沿既定方向安全航行。
套篙头的铁尖,在桥西头就有铁匠铺可以生产。有三个铁匠铺,可打镰刀、锄头、锹、钉耙、刀、火钳、铁锅、斧、勺、铲、锯、锤、门环、马掌、牛掌、犁铧、冷兵器等,都是世代铁匠,手艺过硬。
儿时多次看打铁,烘炉旁一个长长的风箱,需要大火就连续的拉风箱,火势立马增大,凭经验判断火候,上身赤裸的师傅把炉内烧得通红的铁用铁钳夹出来,放在铁砧上,一手钳稳红铁,另一手摔锤打铁,若红铁较大,要趁热抢时间,就两人对打,对面一人双手握锤,两人配合交替摔锤敲打,叮当叮当,快而不乱,配合默契。打的过程中还把红铁不断翻转变换部位,然后把红铁放入石缸的冷水中淬火,淬火的作用是冷却而增加铁的硬度,淬火的时间长短也凭经验掌握,有些还要继续敲打,打出需要的形状,再淬火冷却固定形状。
打铁时,红红的火星像烟花似的飞溅到师傅的头和裸露的皮肤上,看得人心惊胆战,师傅像没有感觉似的,挥锤不停。大概是火星较小,在飞的过程中又降低了温度,落到皮肤上还达不到烧伤的程度,但灼痛还是有的,习惯了。赤裸上身有利排汗散热,打铁麻利,不受衣服牵绊,且火星要烧伤衣服。
各码头常有5~20只木船,可装货1.5~3吨,货物主要为粮食,如米、面、麦、玉米,花生、豆类以及盐、茶、红糖、德阳酱油等,互通有无。一般装在船篷内,不怕淋雨的可放篷外。各地都有船队,大码头不止一支船队,各船队的船少则两三只,多则七八只。
汛后水阔,秋收物丰,上、下码头常停满了篷船,上货卸货。一百五十斤一袋的粮食,一人弯腰背负,粮袋横放在背上,紧靠头后,双手向上抓紧粮袋的两侧,沿途都要上或下约十米高的石梯子坎,再送到目的地。中途需要歇歇,则背对高度合适之处,把粮袋放在高处,休息后也方便背起。常有20多人在桥头、码头,接装卸搬运的活。
船运物流,商贸融通。沿溯而行,上下搏浪。还有扁舟渔夫,船舷上整齐地站立着翅膀扇动昂头嘎嘎叫的鸬鹚,急欲下水擒鱼,渔夫撑竿拨水游弋于商船之间。水上一片繁忙。
货船顺流逆流,都带商品,尽量不跑空船。一般都有随船纤夫,逆流时靠纤夫拉船,船夫撑竿掌控方向。没带随船纤夫的,需要时在各码头或河边请人拉纤,不是很方便。纤夫很累,日晒雨淋,忽冷忽热,水里岸边,腰弯得与地平行,“脚蹬石头手抓沙,为儿为女把船拉。”衣服随时湿淋淋,工作时湿衣裹身不方便,还易受湿生病,下体被水浸泡和粗布摩擦皮肤易受伤而感染,纤绳更伤衣服,故纤夫常为裸体,在码头人多时也是围一小块麻布遮住前面,屁股在外,有的不管人多人少,裸体习惯了,人们也习惯了。
遇水浅船停而搁浅,不管顺下逆上,都得下水拉船推船。前拉后推,还有人背靠船尾,脚蹬河床,奋力推船。若船重人力不够,就他船来人帮忙。相互关照,一船一船地渡过浅滩。
从赵镇到德阳,70余公里,逆水拉纤,水流越快逆行越慢,还有风雨莫测,行程要好几天,晓行夜宿,在船里煮食烧水、吃干粮、睡觉。
纤绳是竹制的,竹具有高强度的抗拉、耐磨、不易被水腐蚀的特性。
在唐代就有纤夫的职业,纤绳主要是竹绳。
在本地农村,有些耕牛的枷柦两侧拴的绳就是竹绳,篾匠和很多老农都能制竹绳。
选竹必须是当年长成的竹,春天发芽,腊月砍竹,不生虫。竹节的一侧有芽,叫“死节巴”,质硬,不适合制竹绳,把竹节有芽的那一侧不用,故一根竹有三分之二可用。破竹后再分成一厘米多宽的竹条,把竹黄和竹青分开,把竹青晾干,正月间再分一次竹黄和竹青,这竹青薄而柔韧,叫“腊篾”,也叫“篾青”,是制作竹绳的最佳材料。箩筐的上口就是腊篾编制的。
一种简单的工具,长条凳上安置一木制的可以旋转的木架,把两条或三条腊篾对折(不折断)挂在旋转木架的一侧,对折后腊篾的两头拉直握在手上(一头稍短,方便加蜡篾使竹绳延长而结头处错开更牢固),手旋转甩动,腊篾就带动木架旋转,连续旋转,腊蔑就越绞越紧,把绞紧的腊篾对折靠拢,松手,绞紧的腊篾因紧张力回旋而使两条绞紧的腊篾缠绕在一起而成竹绳。把竹绳用同样的方法旋转对折即成倍的变粗。
若需要长绳,在旋转绞紧到手握腊蔑一头加蜡篾,两腊篾在结头处有约40厘米的重合,待旋转紧即扯不断,以后继续加蜡篾,理论上制绳的长度可无限延长。
本地盛产苦竹,是制腊篾的好材料,一般腊篾取5~6米长。
各地制作竹绳的工具或有不同,但原理一样。长江三峡流域拉纤也是竹绳,最粗的有胳膊粗。在《近代川江纤夫(中)》记载:“用400名纤夫拉一艘船上滩,大千世界,唯有川江!”“一群半裸的纤夫,拖着1200英尺(365.76米)的纤绳,挣扎着越过礁石,拖曳着、呼叫着,喊着号子,走出一片荒凉的河岸。”
三峡两岸的花岗石,被纤绳拉磨出深深的绳槽。
本地竹绳还用桐油煮或反复刷桐油,煮时把锅里煮好的竹绳拉出,另一头未煮的竹绳就被拉入锅内,直到把一根竹绳都煮一遍(有的地方用盐水煮),可防水防腐和延长使用寿命。
在赵镇,退休的竹纤绳被锯成一米长的小节,卖给看夜戏的人作为火把,路上点燃照明,平时走夜路也可用。
随着公路铁路运输的繁荣,绵远河的船运减少,1953年即告结束。
直到20世纪60年代,还时有渔夫鸬鹚乘扁舟顺流而下,结伴而行,一路捕鱼卖鱼。在河边挖一小凼,浸出清凉的水,在稍高处挖一小灶,用自带的小锅,拾柴煮鱼饮酒、吃干粮。
傍晚,进城住宿,渔夫把小船翻转扣在背上,腰背微弯,两手向上抓住船舷,小船前高后低,不挡视线,鸬鹚散在的站在船底中间或边缘,依然是神气活现,振翅而歌。
夕阳映照,渔夫背后拖着长长的奇怪的阴影,寂然而行。一道别样的风景。
四
在桥东南侧三百余米的河边,这地点叫“鸭子行”。有一对金鸭子在河里生活,形影不离,颜色体形和普通鸭子无异,叫声响亮,人们看得见摸不着,逮不到,涨大水冲不走。后来有一得道高僧受命来请回金鸭子,人们在远处看得见一个人影,早晨在河边跪向东方,面向日出,午后跪向西方,连续一月,拂晓,一道金光闪耀,飞射上空而去,一对情侣回归天宫。金鸭子走了。
汛期,半夜,居住在河边的米家,一家三口在熟睡中被床上的水浸醒,涨水了!赶紧起床,开门一看,一片汪洋。茅屋不高,当家的慌忙把女儿抱起送上茅屋,又把老婆送上房,母女爬上房顶。当家的无垫脚的增高,上房困难,急步顺流到南墙端爬上麻柳树,一家人躲过一劫。
三间草房,坐东向西,门前是河,房的北端有一棵苦楝树,南端有一棵麻柳树。苦楝树承挡直冲北墙的激流,使冲力减缓,保住了住房未被冲塌。
从绵远河东岸到小山门(东山脚下)有4千多米远,南北沿河边至山脚下是长长的平野。肆无忌惮的骇浪裹挟人畜财物翻过东桥滚滚南去,河床、河堤关不住的洪流向两岸狂泻。
西边桥头有少量住户,背后是高高的天灯巷、东外街、江西馆,住户都在石梯子坎两侧,在水中很快上到高地。
由于河东坝区面积大,洪水迅速流散至山脚下,减缓了洪水的凶猛之势而水逐渐深齐胸腹。山脚下的人朝山上跑,离山远的爬上房子、树子或站在高处。少数危房被冲塌。
枣子树是一条小街,住户集中,有几十户人家,有商铺饭店等。有一家姓杨的老字号油坊,用于榨油的菜籽、花生被浸泡报废或被冲走,油桶及桶里的油随流而去,榨油的工具被冲走或浸泡损坏,破产了。
何友秀老人说:“有钱莫买河边地,有钱莫结活人妻。”绵远河上游山势陡峻,洪水峰高量大,骤涨骤落,沿河两岸灾情惨重。房屋被冲塌,人、畜、伐木场的树木、鸭儿棚、庄稼、鱼塘等被卷入巨浪,有多少人在梦中被裹入泽国。
洪水退后,河滩、浅水里可见男女老幼尸体,有人的头、手、脚等部位露出沙石之上。
从上游陆续有人沿河而下,一路寻找亲人或辨认亲人尸体。
有捞尸队把尸体搬运到河边排列,让亲人认领。
平时,有民间慈善人士,组织生意人及家庭富裕的人等捐款做善事,以帮助孤寡老人、病残穷苦人、突遇灾祸生存困难之人等。比如家里有人去世无钱买棺材,可以到东平祠去领一副火匣子(薄棺材)。
在桥西北侧约二百多米,河边荒地有小儿坟茔。在高岸之上,东外街北百余米有乱葬岗。无人认领的尸体被捞尸队和一些善心人士装入火匣子,入土为安。
米家小女米德秀于1942年出生,与父母(姐姐已出嫁)居住在三间茅屋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几十年后,还有老人对她说,以前你们米家的房子建在金鸭子背上,那么大的洪水都冲不垮,是金鸭子保佑啊。
这次灾难,就是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绵远河的特大水灾。
五
1989年,绵河儿女把身经百战,百余年坚守岗位任劳任怨的石黄牛石水牛恭敬地迁入桥西北侧几十米远的河边新建的石牛公园内,清闲松弛地静卧安度晚年,详观千年绵远河的历史巨变:
古老的东桥化生为十一座各具特色的高质量大桥,行者踱步,座驾飞驰;五座闸桥防洪排涝,蓄水灌溉,恶浪受制,洪魔伏首;彩虹跨踞西东,画舫漫游北南;鸬鹚隐身,候鸟空临;柳荫两岸,水绿一江;划地为湖,龙舟竞渡;钓翁抛竿,大妈轻舞……眼花缭乱,石牛惊叹!
感谢:何友秀、李生禄、刘志恩、米德秀、朱仲德、贾彩萍、欧成玉、梁恩长、梁恩述老师们提供的珍贵史料(按年龄从大到小排序)。
2025.5.20修改
梁开贵,四川德阳人,中医主治医师,发表医学论文十余篇。爱好文学,在报刊、微刊发表少量散文、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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