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花岗岩石碑,立在慈利县博物馆一楼展厅中央。
碑体高约1.5米,呈倒圆锥形,前后左右四面分别是行、楷、魏、隶四种不同字体、刻着同样九个大字: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
立碑时间为:中华民国二十八年七月七日。
七月七日,是每个中国人都不应该忘记的日子。1937年的这一天,日军炮制“卢沟桥事变”,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中华民国二十八年就是1939年,正值抗日战争相持阶段。此时,东北早已沦陷,华北、华中、华南大部,特别是武汉、广州等城市也相继落入敌手。湖南直接面对敌人兵锋,成为拱卫西南大后方的主要屏障。
若非中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整个湖湘大地救亡图存,风起云涌。面临强敌,血性的湖南挺起胸膛,成为拖住日军的重要战场。尽管湖南精锐部队已经在淞沪会战、台儿庄会战等重大战役中付出了重大牺牲,但是“霸得蛮、吃得苦”的湖南人前赴后继,父亲牺牲了,儿子顶上;哥哥阵亡了,弟弟接着冲锋……英雄的长沙城像一块顽石,打不烂、撼不动。
时任慈利县教育局长的共产党人张沈川和县宣传干事、教育会长的苏兆龙老师一起,积极贯彻我党主张,团结一切进步力量构筑民族统一战线。组建成立了“抗日流动剧团”,分别担任团长和副团长。创作文艺节目50多个,培训文艺骨干400余人。由苏兆龙作曲作词的《湖南人守卫大湖南》唱遍三湘四水,风靡一时。由苏兆龙亲笔书写的纪念碑悲壮出世,于七月七日在慈利城区立起来。
这一天,既是国的灾难日,也是家的举幡日。
纪念逝者是铭记,也是激励。
纪念碑像一盏明灯,时刻召唤、提醒着慈利各族人民团结一心,坚持抗战、保家卫国。慈利人民组成“慈利抗敌后援会”积极支援抗战,动员民众参军支前、查禁日货、组织募捐,将大量鞋袜、衣物棉被、毛巾等用品送往前线,在山间,开辟了一条桐油等战略物资输送通道。苏联援华航空志愿队DB-3型轰炸机油料耗尽、迫降放马洲,慈利各界积极组织救援,将飞机救上岸。抗战期间,慈利县先后有一万余名精壮男儿出征,有的还参加远征军,出国参战。
纪念碑见证了中日常德会战的实况。敌人发起这场“昭和17—18年常德歼灭战”,意图十分明显,就是占领常德、切断重庆的补给线,消灭中国军队有生力量。1943年11月,日本人兵犯慈利。侵略者一踏上慈利的土地,就立刻遭到了我军的顽强阻击。那些已经为国家贡献了儿子的家庭,又以实际行动加入到抗击侵略者的行列中来。他们给部队当向导,运送弹药,救治伤员,帮助失散的战士找到队伍,配合我军在大山中与敌人展开激战,还把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拿出来给士兵们。警察、乡丁以及其他武装力量四处出击,在山头、在巷道寻机消灭敌人。日本人在赤松山、垭门关、羊角山、七姑山、龙潭河等地多次遭受重创,据多方考证,在七姑山一个叫做美子垭的垭口被成建制消灭一个小队。从石门溃退的国民革命军第73军也在溪口镇、象市镇等地收容队伍,短暂休整,重振旗鼓,向敌人发起冲锋,配合友军收复慈利县城,乘胜追击,把盘踞在桃源县热水坑的一股敌人消灭。
日军所到之处,房屋被付之一炬,牲畜被掳掠一空。慈利县城和周边几个村镇都被日军纵火烧得一干二净,仅剩下一地瓦砾和砖块。特别是贴有抗战类标语的建筑在重点毁坏之列,民族英雄孙开华的宅院就毁于日军之手。
幸好,这块凝聚着慈利各族儿女共同意志的石碑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两年后,中国人民终于迎来了“一纸降书落芷江”,不可一世的侵略者最终在湖南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慈利本土抗战,历时12昼夜,留下了很多感人故事。群众配合部队抢占高地,救治伤员,杨家溪村民杨力生杀死日军军官,夺走指挥刀;垭门关有三后生英勇夺日军机枪,英勇负伤,二坊坪一带也流传有群众杀死日军的事迹。
“一个国家在物质上被摧毁了还可以重建,但是人民一旦对这个国家没有认同感,那这个国家才是真的会毁灭。”今天,中东国家叙利亚正经历着中国一百年前的黑暗。连续十多年没踏出国门的总统巴沙尔把首次出访之行放在了中国。在公众面前,他的感言充满美好期待,却又如此沉痛。祝愿这个苦难的国家像当年的的中国一样,从废墟上站起来,重建家园,延续人间天堂大马士革四千多年的辉煌。
我们赢得了胜利,正处在和平的环境里,但是屈辱的一页不该被掩盖、更不能被遗忘。
倭寇觊觎华夏由来已久。自唐朝以来,屡屡侵犯我们。十九世、二十世纪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给中华民族造成了空前的灾难。直到今天,侵略者从没有对自己所犯罪行进行道歉,反而妄图涂改历史,借尸还魂。如此行径,那些躺在山间的英烈遗骸不会答应,那些穷其一生也没等到征人返乡的人们也不会答应,我们后辈更没有资格替先辈原谅强盗。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曾这样描述:“倭奴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强必盗寇,弱必卑伏。”历史一再证明,强盗的本性不会改,而中国人的一味宽容只会让他们的野心复苏,再次露出獠牙。
保住血脉,薪火才得以传递,延续文脉,精神才得以传承。石碑,彷佛在告诫我们:文化要传承千秋万代;而忘记屠杀,等于二次屠杀。
附:本文在参阅六集电视纪录片《慈利阻击战》,长篇小说《澧水1943》基础上完成。
作者简介:田满林,湖南省作协会员、慈利县作协副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