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的姿势,时代的侧影
潍坊一中 崔志亮
高考的浪潮方才退去,中考又已接踵而至。年复一年,年年相似。从教已三十六个春秋的我,监考工作几乎未曾缺席。今年中考铃声再次响起,我将依然端坐于考场之内,然而内心却悄悄飘过一缕去年所见带来的隐忧。
去年的考点设于我们熟悉的校园之中,我所监考的第56考场,满员三十人的座位,却空出了四个位置。我们两位监考老师一前一后,一坐一立,目光交织成无形的网。眼前这些尚带稚气的少年们,格外可爱——尤其想到新学期其中许多人或将成为我的学生,心便不由得柔软了几分:我悄悄帮考生拾起掉地的橡皮,轻轻为考生挪正水杯的位置,检查准考证时仔细比对,又适时用和缓的语调提醒着时间进度,盼着能消解些许弥漫的紧张。
然而,当二十六位考生齐齐提笔作答时,我不由得暗自一惊:握笔姿势合乎规范的仅有寥寥四人。更令人忧心的是,其中一位女生竟以左手执笔。我观察着,笔尖划过纸面的速度并不慢,只是刷刷声里,卷面大多显出潦草凌乱,更有七八份字迹简直不堪入目。我低声询问那位用左手书写的女生,她坦然道:“从小就是左撇子,老师和爸妈都试过纠正,可改不了。”她书写熟练,卷面清晰整齐,只是字形稍显异样。当今多元包容的时代,奇迹自然可以发生;然而环顾考场,竟有八人之多执笔姿势扭曲得极严重,卷面如被风吹乱了的草,使人不忍细看——想必亦会扰乱阅卷者的心绪。
我不禁回忆起我的小学语文老师张秀兰:她反复叮咛,右手须以拇指与食指捏住笔杆,中指抵于下方,无名指和小指则轻轻托住作支撑。直至今日,我依然保持着这般姿势,这早已融入骨血的功夫,让我受益终生。纵然今人不再刀刻甲骨、软笔挥毫,键盘代替了纸笔,但硬笔书写仍不该被放逐于基础素养之外——尤其求学阶段,那端正的执笔姿态,当是个人修养的重要基石,如同为灵魂打下的地基。然而这基础,如今却似被遗忘在角落里蒙尘了。
目光再扫过全场,另一幕景象更令我心沉:整个考场里只有八位学生未戴眼镜。近视率如此之高,恐怕是近些年才有的新现象。我亲眼所见,不少孩子小学时鼻梁上就架起了眼镜。这近视浪潮,岂是仅由阅读书本所致?电子屏幕的微光早已无声覆盖了童年。我见过太多父母为了片刻清静,便塞给孩子一部手机。孩子低头捧着这方寸屏幕,专注得悄无声息——那冰冷的亮光映着小脸,他们不哭也不闹了,大人终于可以安心闲谈。可这“安心”的代价何其沉重!孩子们活动减少,体育课亦常被轻视,身体状态堪忧。每每想到此,我心中便如压着块石头。都说孩子是家国未来的希望,可现实为何总与期许背道而驰?是否我们不知不觉间,放任了某些珍贵东西的悄然滑落?
终于到了收卷时刻,考生们鱼贯而出。我低头整理那些尚带余温的试卷,眼前却晃动着那些扭曲执笔的手、镜片后疲惫的眼睛,还有纸上那些仓促潦草的字迹。窗外的夕阳正慢慢沉落,光线穿过窗棂,映在那些散落的眼镜片上,折射出细碎刺目的光斑,仿佛无数无声的追问。
那些歪斜的字迹,那些镜片后疲惫的目光,最终都将被分数仔细衡量。然而,是否有人停下来细细思量过——当孩子们以僵硬的姿势握住笔,当他们的世界在镜片后日渐模糊,我们遗失的,或许远不止纸上的端正与清晰?
年年岁岁中考相似,但考场里那些执笔的姿势与鼻梁上的重量,却默默折射着更深层教育的忧患。孩子们正以这样的姿态,书写着他们自己的未来——而未来,不应只由潦草的字迹与模糊的视线来定义。
岁月变迁,考场中那姿态扭曲的手与层层叠加的镜片,终于成了我们时代最为痛楚的侧影。我们追逐着分数与速度,却忘了指尖端正的姿势里藏着灵魂的端正,眼睛澄澈的焦点里映着世界的清明。教育之本,在于为孩子们筑起身心平衡的根基,而非让他们在数字洪流中,失去握笔的从容与远望的清晰。
那些试卷终将被批阅,但真正需要批阅的,是我们是否仍记得最初“育人”的笔该怎样握,目光该投向何方。
2025.06.11.于虞河左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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