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单（小小说）

           文/张光明

        y城人爱给人起外号。这些外号，有的可以大大方方的当面叫，叫得让人心里舒坦。而有些就只能背后偷偷嘀咕了。比如行政处的肖家志，同事们送他个外号“铁公鸡”，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但真要当面叫他，准会急眼撂脸子！

       说起来，肖家志这个人也没啥大毛病，就是爱耍点小聪明，贪点小便宜，一来二去，大伙就不待见了。

       行政处负责市政府机关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人少事多，忙忙碌碌工作之余，大家轮流买单，吃点喝点，已经成了惯例。去年春节前，有人提议到“悦春”餐馆聚一聚。这次刚好轮到肖家志买单，他满口应承：“好好好，大家忙活一年了，不容易啊！”大家推杯换盏，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家长里短，海阔天空，好不开心。突然，肖家志蹙紧眉头，起身往卫生间跑去。不一会就听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呕哕声。好一阵子，他趔趔趄趄地迈着醉步返回来，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头栽在餐桌上，“不省人事”。同事们替他买单结账，把他塞进车里送回家。事后，没人再说这个事，他也就黑不提白不提。

       还有一次，也是在这个“悦春”餐馆，也是轮到他买单。大伙吃饱喝足，准备起身了，肖家志突然大叫一声：“啊呀，坏了坏了！你看我这破脑子，忘带手机了！”说罢，还把上衣，褲兜的里衬都掏了出来，证明自己确实没撒谎。没办法，又是别人替他买单。

        当然，说肖家志从不买单，那也有点冤枉。人家也有主动买单的时候。有次他们去市工会礼堂听报告，出来已经快中午了，他提议下馆子吃个便饭。一进门，他就点餐，一人一碗馄饨，两个火烧，又点了几个小菜，不到五十块钱，边付款，边声明：“谁也别争啊，谁争跟谁急！”一副当仁不让的神气。大伙谁也没跟他争，只是笑而不语。

       上周五，处里一位老同志要退休了，大家照例要举办个“荣退欢送宴”。肖家志知道这次不该他买单，进了餐厅刚一落座，便抢着点菜，七荤八素，水陆俱备，酒水也够档次。菜上五味，酒过三巡，肖家志便妙语连珠，把那位老同志夸了个天花乱坠。“唉唉，老肖，打住打住，你给我致悼词呐？”老同志笑着自我解嘲。肖家志口才本来就好，酒精作用下更是激情飞扬，脸皮涨得像关二爷，还时不时揑腔拿调地来几句“酒不醉人人自醉，”“莫使金樽空对月”，把气氛烘托得好不热闹！令满堂的食客纷纷看过来。

       窗外明月高挂，星星点点，犹如人们幸福的眼神。正在这时候，门口进来两个干部模样的人，径直走近餐桌，掏出一张鲜红的工作证晃了晃，把肖家志的几个同事逐一点名，朗声道：“你们几个跟我们走一趟！”人们面面相觑，也没问什么，便低头跟着走出餐厅。肖家志愣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纪委的？公安的？这几个同事，他都知根知底，他们不可能犯事啊！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餐厅女老板款款走近，“先生，请您把账结一下！总共一千二百五十五元。您就给个整数，一千二百五吧！”

        肖家志仿佛当头挨了一闷棍，嗡嗡作响。他极不情愿地掏出手机结完账，走出餐厅，身影被昏暗的灯光越拉越长。到底咋回事？啊呀，莫非他们……他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几双手按在地上摩擦得火星四溅，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