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间有温情
杨舟平
近翻《林徽因传》，其中写了这样一件事：1947年夏天，刚刚在欧洲战场做过战地记者的萧乾，由上海来北平探望好友林徽因。来之前，他得到林徽因的信：一定得留一个整天给她。当萧乾来到清华园林徽因的寓所时，老远就看见她的宅前竖了一块一人高的牌子，他心领神会地轻轻走了进去。林徽因从屋里出来，紧紧握着萧乾的手，激动、惊喜地大声嚷道：“萧乾，快进屋，干嘛这么轻手轻脚的？”萧乾指了指门口那块木牌，原来上面写有文字：“这里有位病人，遵医嘱需要静养，过往行人请勿喧哗。”林徽因说：“你大概没想到我这个需要静养的病人，一天到晚在这里高声大嗓地接待客人，那块牌子是总务处写的。”
我不知道当年清华大学总务处主事是谁，也不知道具体是谁竖了这块可爱的牌子，但我确实被其中的款款温情打动了。林徽因是一个建筑学教授，既没当什么长，也不是任何一级的先进、劳模，这奖那奖获得者或相当于现今的院士什么的，患了病，自己无所谓，学校却很当一回事，四十年代的清华大学“以人为本”的办学理念通过这个故事诠释得淋漓尽致，这种温情的本质是关爱。现在人们动辄称这样那样为“民国范”，我想这其实就是真正的“民国范”。
温情是一种最美好最纯净的人性，它的内涵非常广泛，除了关爱、仁慈，还有体恤、宽恕、同情、怜悯等等。仔细想来，影响一个人生命的许多东西：法律、强制性的制度、权势、地位、金钱……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与它们短兵相接，或多或少不改变自己的人可谓寥若晨星。但在我看来，最有“打击力”的恰恰是给予别人一片温情，让你所关爱的人体会人性的美好，生活的快乐，活着的意趣，因为法律、强制性的制度也好，权势、地位、金钱也罢，它们都只作用于趋利避害、拈轻怕重、贪财好色的人的天性，是外在的；惟有涓涓小溪般的温情直击心扉，它与一个人真正的生命渴望、人性本真结合在一起。如果我们把这个世界比做一条道路，温情就是路边那丛馨香的鲜花，脚下那渠清澈的溪水，头顶那轮皎洁的明月······
我们需要向这个世界释放温情，需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使秋天不再萧瑟，冬天不再寒冷。温情首先要求我们每个人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己不所欲，勿施于人”，一句话：“人要爱人”。当他人遇到困难或困境，你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他，我最希望的东西是什么；我现在不是他，我能为他做什么。这样想了，与人为善地做了，你也就向别人付出了温情。温情也与一定的牺牲血肉相连。关心他人总是有代价的，时间的、金钱的、肉体的、精神的……一个人不想为别人付出代价，温情就不可能在你的生活中萌芽、生叶、开花、结果。我忽然想起一个美丽的故事：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北方小城，有一位高考落榜的寒门学子，既心情沮丧又身无分文，饥肠辘辘之时，他决定先讨碗饭吃，当他敲开了一家门时，开门的却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年轻女子，强烈的自尊心使他立刻改变了口吻：“能给我一杯水喝吗？”女子不假思索地说：“可以啊！”不一会给他端出一碗热牛奶，他立即接过来一饮而尽，连说谢谢。后来他在这座县城中学边打工边复读时一直记住了这位善良女孩并打听到了她的名字。二十多年后的他已是省城一所大医院的著名教授，有一天他带领他的博士生查房时，发现了一位患有罕见疾病且无力支付医疗费的女患者，当他回工作室研究这位病例时，忽然发现一个曾经熟悉的名字，通过仔细比对地址，这位奄奄一息的女病人正是当年给他送一碗牛奶的女子，他立刻夜以继日、深入研究并网上全球征集治疗方案、探讨病情，终于有了解决办法，然而手术费不菲，他决定为这名女患者垫付手术费，当女患者手术成功后含泪感谢他并表示一定想方设法分期付清手术费时，他说：“当年一碗牛奶的价值足以抵顶手术费”！可见温情的力量，温情的意义也正在这里：因为有给予者的付出，别人在获得帮助的同时，也得到了一种做人的道理；假若他用这种道理导航自己的人生，美丽的人性又会实现它的放大效应。
温情其实做到也很简单：她是大众场合的不高声喧哗，轻手轻脚的开门、关门、敲门，走在前面开门时给后面的人留门，电梯间顺手给同乘的陌生人嗯楼层号，自己感冒时为防传染主动带上口罩，公众场合咳嗽时用衣袖遮住口鼻，自觉排队而不插队，车内垃圾等下车时收集好扔到就近的垃圾箱，不拿残疾、智障人士开涮，不在弱者面前恃强、不在强者面前谄媚，受到别人哪怕小小的帮助说声“谢谢”······做到这些也许举手之劳，也许只需一个微笑，但可能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甚至影响他（她）的一生，因为正是这些看似很小的言谈举止里融入的才是让人感动和温暖的情，由细微小爱传递着无疆大爱。
当然，温情传递也需要平衡，如果一方传递温情，另一方却视为理所当然，这显然是不公平不合理的温情传递倾斜，一定被公序良俗所清洗淘汰，温情的流淌，就在于付出与回报之间的桥梁贯通，所谓“礼尚往来”“感恩回报”才是人与人之间维持美好关系的恒久法宝。
温情是一个人的生命向理想的天空推进的最持久的燃料，是我们认知周围世界必要的参照物。碰上别人的艰难执著付出，得到别人的奉献学会感恩，这是人之为人的基本尺度。
但愿人间充满温情，我的耳际不禁又响起《让世界充满爱》这首古旧而又优美的歌······
2025年6月 6日
作者简介:
杨舟平，陕西凤翔人，高级法官，中国法官文联理事，中国散文学会、陕西省作家协会、省柳青文学研究会、省国学会会员，民盟省政府文学院副院长，宝鸡市作家协会理事、市苏轼研究会监事长、凤翔区文联常务副主席、凤翔区作家协会主席，获市以上文学奖项数十次，首届中国丝路散文奖、第三届“六维”宝鸡市作家协会文学奖得主，《雍州文学》编委会主任、《凤翔作家》总编、《一览文学》杂志主编、《都市文苑》副主编、《今日头条》等数家平台专栏作家，陕西省“百姓学习之星”。出版有散文集《情关风月》《一城烟雨》《一树花开》等。作品多篇入选省级中学语文辅导教材、成为多省市中考语文试题解读文章。作品多次被《人民文摘》《海外文摘》《中国妇女》《人民日报》《人民政协报》《法制日报》《中国纪检监察报》《人民法院报》《陕西日报》《散文选刊》《美文》《学习强国·学习平台》《凤凰网》《腾讯网》《中国作家网》等平面、网络媒体发表或转载，共计150余万字。《都市文苑》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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