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舂米趣事《泉城晨话》/第428期
杨延斌
平常日子里，我家饭锅里的主角是大米饭和大馇子。我钟爱这两种主食，不仅因为吃着顺口，还因为这两种粮食与我有难以忘怀的情景交织。
12岁那年，我到了黑龙江省甘南县境内的查哈阳农场稻花香。那里地大、粮多、雪大、人稀，奇冷难耐。
姐姐家东，有一片收获后的苞米地，我发现能捡到苞米穗子，就跑回姐姐家，背个大筐去捡苞米。我简直不敢相信，一天能捡几十斤。
几天捡了一大堆苞米穗子，但家人对我捡回那么多苞米穗子，并不像我想象那么乐呵。
我还指望得到一顿夸奖呢。
看着姐姐每天都把苞米喂猪，我很心疼。姐姐却说“这里的粮食多的是。捡来的苞米穗子只能喂猪，人没法吃。”
我渐渐懂得，兵团的粮食是供应制，家家都得到粮店去领。
我一个半大小子，却没有户口，供应本上没有我那份口食，造成姐姐家粮食不够吃，引发家庭大战。家庭纷争因我而起，我常常处于惊恐不安状态。
我发现供应粮中也有苞米馇子，就问姐姐：“为什么不能把我捡来的苞米加工成馇子？”姐姐说除了粮食加工厂，没地方去加工。我这才知道在兵团的公有制内，没有任何私家加工粮食的小作坊，这才造成捡来的苞米只能喂猪。
我在稻花香经历的第一个冬天，还发现稻田地里的水稻更好捡，但却没人捡。一问才知道，捡来的苞米还能喂猪，而捡来的水稻因为有稻壳，猪都不吃，所以就没人捡水稻。我看着稻壳包着的大米没法吃到嘴里，心里只是着急，但没有办法。
那里的冬天能冷到零下40°。一个偶然机会，我有了个惊喜。我发现把被冻得发脆的苞米穗子往猪圈一扔，苞米粒子在被摔得脱落下来时，有些苞米粒子就被摔成几半。我想到苞米粒若碎成几半，不就是包米馇子了吗？
我就开始琢磨能把苞米粒子弄碎的办法，有一天，我把搓下来的苞米粒子放到猪槽子里，随意用木棒敲打几下，发现许多苞米粒子很容易被砸碎。
我终于发现被几十度低温冻了的苞米粒子发脆，只要轻轻一砸就碎成几半。巧的是，有一天，姐姐刷一个小口径的咸菜坛子，她说要腌辣白菜。当姐姐把刷好的坛子口向下，放在锅台旁边控水时，我心里一阵眼前一亮，猛然想到古人舂米，我要是把搓下来的苞米装进坛子，用擀面杖不断地捣，被冻脆的苞米粒子，不就成包米馇子了吗？
我就在仓房里做起试验。室外温度那么低，仓房里发阴，感觉更冷。但我在做捣碎苞米的试验中，心里兴奋得像要冒火。那个坛子估计能装进二三十斤苞米，用擀面杖至多捣了半小时，我就想看看能捣成什么样。我把坛子里捣碎的苞米倒进笸箩里那一瞬间，高兴得几步蹿到屋里嚷嚷开了：“姐姐，以后家里粮食准够吃了！”
在供应粮中，包米馇子算粗粮，那时一个家庭，一个月也就能领到几十斤包米馇子。自从我能用坛子捣出苞米馇子，我姐姐家的粮食就管够吃了。姐夫和姐姐高兴地流了泪，从此，一家人再不愁粮食不够吃了。
我嘱咐一家人，不要把我这个“小发明”说出去，免得别人家都去抢着到大地里捡苞米。
捣苞米馇子这个活说不上费劲，但必须在室外挨着冻干，也就是说，天越冷，苞米粒就越发脆，捣起来就越省劲儿。为防备让外人看到，我还得故意在阴冷的仓房里藏着干。
自从粮食够吃，那个家的紧张气氛逐渐缓解了。
既然冷冻后的苞米粒子能在坛子里被捣碎，那把水稻壳捣掉变成大米，会不会更容易些？我这样想着，就开始琢磨去稻田捡水稻。
而捡水稻也遇到了大难题：一是我刚到稻花香几个月，对周围环境还不太熟悉。二是稻田地距离姐姐家比较远，我自己去心里有点怕。至于到底怕什么，我也说不清，我想，心里还是怕遇到狼吧。第三是最难的，那时公家不让捡粮，就像当时不允许任何买卖一样，自家菜园里的蔬菜瓜果，吃不了可以送人，但拿到外边卖掉就属于违反上级规定，轻者批评没收，要是屡教不改，就会被关进学习班（相当于拘留）。在那种气氛下，想大摇大摆到地里去捡水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人人都知道了把水稻捡回家，连猪都不吃，所以几乎没别人去捡水稻。或许我在人家眼里还是个孩子，况且又是刚从山东来到稻花香，也是多数人都不认得我，加上我去捡水稻又是绕着人走，并没引起别人注意。
一连好多天，正好赶上学校放寒假，我几乎天天拿着个布口袋去稻田地，捡到一大把稻穗，就把稻粒子撸进口袋里，捡够了到十斤八斤，我就往家走。这样聚少成多，慢慢积攒了几百斤稻子。100斤稻子，至少出70斤大米。
别看稻花香种水稻，供应粮中的大米量却很少，我记得每次去粮店，至多也就能领回一二十斤大米。我攒了几百斤水稻，要是退壳成功，一家人可以管够吃大米饭了。
我用捣碎苞米的办法捣掉稻壳，却比捣碎苞米容易得多。经过低温冷冻的水稻装进坛子里，用擀面杖捣上20分钟左右，倒进笸箩后，再带着厚手套，把没捣干净的稻壳搓一搓，然后用簸箕簸一簸，剩下的就是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我在北大荒过第一个冬天，干下的骄人“业绩”。也是不能忘却的趣事。
2025年6月14日于济南
作者简介：杨延斌，笔名水务。《都市头条·济南头条》首位特约专栏作家。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网络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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