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给远行的父亲

作者：拉玛云鹤

朗诵：长        明

编辑：黑马建雄

此刻，我愿父亲化作一只大雁，

应验《查姆特依》古老的卜辞，

在季节的轮回里永生。

每年南归的雁阵飞过故乡，

我知道，必有一只，

驮着父亲圣洁的灵魂。

或者，化为一朵白云，

漂泊天涯，无处不在，

总有一片影子，

掠过我的头顶。

父亲啊，

六十个昼夜的离别，

竟是此生最长的远行。

您少言寡语，却父爱如山，

撑起缺盐少油的屋檐。

来回跋涉搭紫坝赶集的山路啊，

用脚步丈量辛酸，

而火塘边等待的我们，

总能在夜里嚼出甘蔗的甜，

那淡淡的汗香，是父亲的味道。

您脚上那双轮胎做的凉鞋，

踏碎过多少寒霜荆棘？

苦难磨砺的茧，

是岁月颁给您的勋章。

忘不了那个微寒的初春，

教室门外，您突然闪现。

汗珠沁在得意的眉间，

捧着一本崭新的《新华字典》——

背后，是磨得发亮的木夹，

显然刚卸下换书的柴薪。

那本字典，

我用了一生去研读。

您总是惯着我的任性。

溪流那头的老铁匠，人称吝啬，

却独独待我们如亲人。

应着我的痴缠，

炭火熊熊，反复淬炼，

终于锻出一柄钢直的“神剑”。

您挥锤击打赤铁的身影，

烙印般清晰，

灼烫至今。

父亲，

您的离去掏空了我，

我不再是父亲的孩子。

我模仿先祖，咽下嚎啕，

藏起悲伤，假装如常。

可当酒杯举起，烟雾缭绕，

当孩童的呼喊刺破空气……

父亲啊，您在哪里？

一切徒然，

一切皆空。

您也知道母亲九十岁了，

历经沧桑，时时将您牵挂在心上。

放心，我们会小心搀扶她，

也请您在云端，默默守护。

您爱酒。捎去的酒，可曾收到？

在云烟那边的什慕额哈，

可寻回了您的父兄？

可与他们抽着烟喝着酒，

摆着我们不曾遇见的话题，

如同我终将走向您的身旁。

我将温好我俩重逢的酒盏。

父亲，

儿子已立家业，也有了儿孙。

可我还能为您做什么？

嘘寒？暖酒？陪伴？添寿？

我们曾共守的小村庄，

清贫的日子也泛着光：

春意如诗，秋实垒垒。

父亲，这人间烟火依旧，

只是少了您，

静默如山的模样。

注释：  

1. 《查姆特依》：彝族创世史诗，意为“万物的起源”，记载有比摩（祭司）占卜生死轮回的经文，属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2. 搭紫坝：云南永善县大兴镇的彝语名称，以盛产甘蔗闻名，逢农历“三六九”为赶集日。

3、什慕额哈：彝语音译，意为"天堂"。是彝族传统信仰中，人死后灵魂归宿的理想之境，被视为祖灵安居的圣地。

      作者简介：马里呷，笔名拉玛云鹤，彝族，中共党员，四川凉山人，大学学历。曾在县招商、安监、卫健等单位任职。发表《凉山雪峰》、《轮回》、《我的天空悬着两轮太阳》、《索玛之恋》等作品。以其诗《致战友》为词的抗疫主题歌，荣获2022年凉山州"众志成城防疫抗疫"文艺作品征稿活动二等奖；诗歌作品《天菩萨头顶的火把》，荣获“盛世华夏杯文学与艺术作品大赛”三等奖。《世界文学》优秀签约诗人。

    诗歌推荐人：白里格，男，彝名曲比里格，出生于凉山，彝族歌手、导演、作家、 山风组合成员。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策划、制片并主演的电影《多想活着》；策划和导演的公益微电影《当艾在靠近》、并演唱电影主题曲《想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