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红榜作家 周西忠
这是三十多年的一张六人的合照,一排六人,经处理,独留下了他。
昨天,暴阳如火,烤得人受不了。顶着酷阳,我还是去了他的坟头。
一行五人,一个小车去的,新洲汪集陶咀村,他的老家。
下午三点,同行的文友们坐在休闲农庄的空调房,还喊热。我坐不住,我是第一次来陶咀村,也知道老友除邾城有房,老家也有房。我一定要去看看,独自走出了休闲农庄。我 找到了他的老屋,也找到了安放他肉身的坟头。

他叫谭汉舟,新洲的一个身份特别的文化人。他是前年走的。元月三号,朋友王建生电话传来谭汉舟辞世的噩耗。紧接着朋友施冬喜也电话传来谭哥没有熬过这次“阳”的震荡。消息这么紧崩崩的,让人寒颤不已。一个好好的朋友,就这么,走了!
不相信他的离去,不舍他的离去,他是一个文化人,一个特别的文化人,甚至可以这样说,他是一个比文化更文化的人。
在新洲,在老县或者新城区,他一直都是个传奇的存在。公安局,多年的办公室主任。记不清辅佐了几任公安局长,可他一直在辅佐的座子上原地踏步。他的经历是一种可以理解又难以理解的传奇,却又是一个真实的存在 。
在农耕年华的气息里,尽管漫润过杜牧的诗香,但是,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学依然是个羞羞的新词。在杜牧历政过的邾城,依然感觉泥香胜过文字香。可谁知,新年突变,新洲划入武汉,新的县委书记不再是黄冈专区的旧套路,新任县委书记白元初居然高抬文学,同时出任县文学作者协会主席。这惊天的高抬让文学就忽如一夜的梨开。文化,文学,文明,文字,甚至是书法,摄影,绘画,满满的世界,满满的花香,百花盈盈的态势,一夜千年,邾城的文脉从此就续上了千年的烟火。字雅风香。于是邾城人,都找来一顶描有文化字形的帽子遮遮身,也俨然了文化人。
文化成了热词,文化成了交流往来的常态,这常态也滋生了一个即聚即散散了又聚的松散团伙——酒鬼协会。好几个人争会长之席,有刘光源,有祝和平,最后的胜出者还是他——谭汉舟——酒鬼协会会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十八年没转正的副主任)。他在新洲公安局是政绩平平,但他捂热了文学,让这方黄土地涌起的文学潮,他立了大功!是第一波热潮的先锋人士。
谭汉舟有气场,一米八的大个,皮带松开,啤酒肚拍打着,一支又一支的啤酒接着"吹”,一口气一瓶的进度打趴了多少酒友?几十年过来,酒鬼协会的那些细节依然历历在目,成为我不可忘怀的记忆。
为文伤胃,文不是一种可以理解的外在,而且是同血同骨同脉跳一样,成为了生命的必然的不可分割。为文喝酒,为文的交情和友谊喝酒,酒文化渗透到这个层面,是一时的文风使然,更是谭汉舟等人的酒性的贵气。
他抽烟,假抽,应应场合,纳少吐多。遗像剪裁的效果也是他抽假烟的模样。这种假正映证了他为人的真。陪着玩玩,场合气氛的需要。圈子是一种文化,谭汉舟有战友圈(南海海军圈),有公安圈,有举西汪集的乡亲圈,但最重要的还是文学圈。在圈里他被尊为老大,一个江湖味极浓的老大。
这个以文缔约的群体里,闪现了谭汉舟文人老大的美德,也突现了他肝胆相照的江湖精神。揭兴旺,施冬喜,王腊波,张俊云,柳俊……邾城街头的哥们,来生活不可能都如象他一样随心应手,于是谁家的少,谁家的欠,都会被他关注,调配。今年的年饭怎么吃?年酒由谁家排到谁家。谁家起头,谁家押尾,谁家的就免了。物资的调剂,烟酒茶的调剂,一个龙头老大,自告奋勇地当起了七家八家的管家。
文化群组成这规模,人情味,烟火味,都是满满的惬意,都是比诗与远方更感人的义气江湖。谭汉舟,大哥,在文化群里构成的人设,会不会是永远的诗?符号融合在江湖里,让友谊真实如刻。
谭汉舟爱好多,兴趣广,书法,摄影,文学……他留下了一本书《禅者的脚步》。但他留给我们更多的是精神′的感悟。是为人的热情,处事的沉稳,遇到各种逆境和困惑的豁达!他身上具有一种人格的力量,是热情的张力和内定的坚毅,我总觉得,活着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精神贵族。
在他离世的时候,我就这么找到了一个准确的用词:精神贵族!
他的笑影,他的模样,他的率真的诚意,几十年的文化朋友,只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一个精神贵族的出现,是因为,突然间,你发现他身上有了一根风骨。
我曾经为他写过一篇祭奠文,点击量竟高达十一万。
没能送行,因为我得消息太迟,何况那是稍有松动却又不能自由走动的特别时期。怀念依存,存为深深的念。没有预先设计,到陶咀村才知与谭老哥有个会唔的缘。于是顶着烈阳我走近了他。

33号,这是他在陶咀村的老屋

从他走屋出来,不到五十米,有片树林,穿过树林,就看见了他的坟。
我没准备,什么也没带。幸好有烟,于是点燃,敬上。我默默地说,谭老哥,我来看你了。这支烟,但愿你能真抽,大口大口的吸进去。这是人间烟火,在彼岸,一定想这么悠悠的烟雾!不,你慢抽,慢慢地抽!
我的心情是复杂!
满满的是哀。
阳间到彼岸,距离竟是这么近,老屋到坟头,几十米。我不知他的坟头是这么凄凉。没修茸,没整理,几片石板是拼搭的。也许,他的一儿一女都已是处级干部,不敢在黄土上为父张扬……也许是年份未到,也许……
我鞠躬,再鞠躬,再……
轻轻的我来了,含着泪离开。
太阳正辣,正艳,正爆!坟头有小树林遮着,一片无声无息的荫!
我默叨着:谭哥,我走了,我还会来!
我轻轻地走了。谭哥留给我们《禅者的脚步》。我一个人轻轻地离去,噙满泪,吸着烟,又轻又慢,但不知是不是禅者的脚步。我觉得是,因为我眼前总有他的影子,还是那个抽假烟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