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的时光辙痕
文/杨居胜
1982年,我村包产到户,全家七人承包10几亩地。老的老,小的小。能下地耕种的1个半劳力。为生活计,我从沧州市行政公暑,调到离苟各庄老家50多里的任丘县城工作。
五十多里,在今天算不得什么,但在当时,我的单车,就象“时光列车”,不可停歇,准时往返在家和单位之间。
苟各庄到任丘县城,有三条路。一是东路,从苟各庄三街路口向南,经于村农场南行,过牛村向西,走陵七路上106国道,奔县城。
1975年7月3日,任4井日产原油1014吨。宣告了华北油田的诞生。于是,征地建于村,牛村等农场。将原来的乡间土路——东路,修成六米宽的柏油路。记得,我第一次看到草莓,是在东路旁的于村农场。叶子是三出复叶,呈倒卵形或菱形, 花瓣白色, 聚合果,鲜红色,感觉特别好看。
二是中路,出苟各庄二街上106国道西行,俗称京开路。过鄚州,代河,南行奔任丘县城。我尤其喜欢106国道两边的大柳树。柳树耐寒,发芽早,落叶晚。春季,大柳树又长又软的枝条,嫩芽鹅黄,随风起舞,柳絮飘扬。夏季,枝条更长,叶片更大、更翠绿。枝繁叶茂,浓密的树荫成为避暑宝地。 秋季,叶子渐渐由绿转黄,染成金黄色或橙红色,几场秋风秋雨,叶子飘落了。冬季,叶子吹光了,枝条光秃秃。瑞雪纷纷,柳枝上银装素裹,别有一番景致。
三是出苟各庄二街,西行进鄚州四甫,向南走庞林河,姜林河,邓河口,小唐头进县城西边。是河间,肃宁,高阳等地,经任丘,赶鄚州庙会,过雄县直达北京之要道。是历史久远之商路,多是土路。
小唐头村边有一大片桃园。春天,刚打苞的花骨朵,如颗颗小红豆,小巧可爱。 桃花盛开时,远远望去,桃林如粉色云霞。花蕊细长,蜜蜂和蝴蝶在花间飞舞。桃子成熟时,黄里透红,色泽鲜艳,十分诱人。在这段时间,我在这条路骑行较多。
冬天是最考验人的时候,日短夜长,上下班两头不见太阳。一早一晚,戴棉帽,棉手套,穿棉靴。还在车把上套一棉筒。下班时,骑行半路,若无汽车大灯时,只有路边村子闪着稀疏的灯光。黑洞洞看星星,静悄悄听狗叫。
华北油田的大车,晚上从北向南回运输公司。我们下班由南向北相向骑行。如遇车队从远而来,公路上就像点亮了一串路灯。汽车离我们近了,大灯应面直射,睁不开眼,只能下车,等车过去在黑暗中瞎走。过几分钟才看清路。
立春后阳气上升,冬小麦返青。骑行路上,看小麦生长变化-。“清明挂纸钱”,“谷雨麦怀胎”,“立夏麦呲牙”。小麦开始抽穗,麦穗逐渐露出。“小满三天见麦芒。”芒种三天见麦茬。”
收麦季,起大早,麦子露水多,穿单薄夏衣,袖子很快潮湿,而且麦芒扎胳膊。有的穿小假袄起早割麦子。有的扁担挑,两头的麦垛象小山,有的一人推小车,前面有人拉,有的两人拉小拉车,运麦回家。但人们的精神状态好,干劲十足。充分调动了积极性。
“麦子剃了头,棒子没碌碡”,麦子成熟时,小麦地里套种的玉米开始拔节了 。
“处暑高粱白露谷,秋分棉花寒露豆”“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又到了收秋种麦的关键期。依然是全家老小下地,白天抢收,晚上浇地。牛马犁地,人拉耧播种。
那是包产到户的初始阶段。公路两边没有厂房,商店等建筑。在上下班的路上,骑行看田野,农田里,已不见生产队有组织的劳作者。而是一,二,三人的耕耘,播种,锄地。在骑行中,观察田野的绿黄变化,生产工具的升级变更。几年后,人挑担,推小车的少了。马车,拖拉机耕种得多了。
我单位同路的单职工三人,常常一起上下班。早起后,我推车出门,到第二个同事门口,正听他爱人说“暖瓶里有热水,喝一口再走“。我们一起到第三个同事门口,他己吃过早饭,爱人依门目送,深情脉脉。
在路上,边骑行边聊天。一同事说“我一回家,我媳妇就浑身痒痒。有一天睌上到家吃饭,一打开酒瓶盖,她就痒的坐不住。这才明白,原来是酒精过敏“。大家哈哈大笑。
一天,下班刚进村,西北风大作,乌云密布,黑漆漆,天昏地暗。紧蹬几下,躲在一户大门洞里,才免糟暴雨浇头。雨小了,才回家。
彼时,在106国道上,没有私家轿车,没有电动车,骑自行车的同路人很多。他们是任丘建筑公司的瓦工师付。工地多在华北油田的下属单位,有的在任丘南十几里地。比我们远。他们骑行速度快,一小时几分钟就到工地。我们望尘莫及,骑一个半小时。
如遇大顶风,他们就跟拖拉机车斗后。由几辆逐渐增多,达到二十多辆单车,鱼贯行进。就像跟着坦克进攻的战士。秋天,宗佐西瓜送任丘县城卖。拖拉机斗四周围上秫秸箔,挡风更好。我则上身扑伏把上,用力蹬车,看着勇士们飞驰而过。
突然,我看到一人扒五十铃汽车,自行车几乎离地。非常危险,过八里屯大桥,车速缓慢时才敢松手。
1989年的春节“瑞雪兆丰年”。初一黎明,就大雪铺地,雪厚堵门了。我记得初五骑单车上班路上,只能沿着汽车压的车道沟走,沟己冻冰,非常难走,一不小心就滑倒。我骑到北代河村时,自行车轱辘不转了,往后倒行。只能扛车到村里找修车师傅。说是“赶档了”,只好拆了大修。这样,新年第一天我迟到了。
那时,任丘集市上,还没有内蒙等外地土豆。华北石油二级单位的生活科,每年从外地拉土豆,大葱,大白菜,内供油田职工。非常便宜,土豆5分一斤,大葱1角,白菜几分。我每年都要买近二百斤土豆,大葱,驮回家。蒸炒非常好吃。
一次驮着土豆走到司马庄,车扎袋了。天色己晚,我想起司马庄有一同学。找到他,换了车。我又骑行回家,到家很睌了。
记得1985年,抢购任丘县磷肥厂的磷肥,磷肥刚出炉,还冒热气,和水泥一样,就抢完了。我抢了400斤。天公作美,那天西南风七八级。我把自行车后衣架和单位小拉车车辕拴好。拉着载重400斤的小拉车,乘西南风,骑行50多里,拉回了家。遇上坡,下车拉,遇大坡,请人推一下。一路顺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安全到家。麦子施了底肥,麦苗格外黑绿茁壮。产量高于往年。
每天骑行在路,心情格外舒畅。田野是那么宽阔,空气是那么甜美。我大口的深呼吸,哼起“我们走在大路上”。
1989年,1990年我母亲生病出院后,我天天骑车回家探望。1990年,全家迁入任丘县城,居住在单位分的房子,才过上准双职工生活。家属院在单位后面,步行五分钟到岗。下班后,见不到广袤的田野,见不到农作物的耕种收割,没有路上的故事,倒觉得空落落。
我骑行八年,换了三辆车,行程超八万多里,苦哉乐哉,车轮轨迹也!不过,细细的车轮却也碾出了时光辙痕……
作者简介:杨居胜,大学毕业,曾在政府和金融部门工作。喜欢写作,在公众号发表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