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 影(外八首)
我常看见那个背影
手握锄头,面向太阳初升的地方
当第一缕阳光轻轻漫过来
他便成为光的一部分
我知道
那是父亲的生平
夕 照
没有云彩,声音也被过滤
天空洁净如水
不需去唤醒午后的时光
灰瓦脊上的榕树在慢慢生长
像多年未见的伙伴
再见时,已在高处
通往村外的路是海平面泛起夕照的部分
每一片帆影都似曾相识
他们说,长久的寂静并非黑夜的本意
流星是被偷偷擦去的忧伤
大地苍茫,接受新生与失去
华 章
旷野暴露于飞鸟的瞳孔中
播种,施肥,收割
转眼就一个更替
取代黑亮的手的,是冷冰冰的机器
岁月冷然犁开了荒芜
他们把金色的印象放上去
让其野蛮生长,随意排列于土垄
纵横交错成为新秩序
最土的情话总是悄悄地发芽
风时常在上面打滚
那么宽大的稿纸,可以写尽一辈子想说的话
最好不停地写,最好下雨
雨点的嘀嗒声,像急速地打印季节的华章
假 期
整个假期我都留在山中
荆棘和小草成为莫逆之交
我只需去寻找一种
可以带回去而不会凋谢的花
她必须可以代替祖母鬓角的发簪
如天边黯淡的星
我确信时间并不存在
所谓的落叶只是阳光的背面
叶脉穿过泛黄的发簪
留在密密麻麻的针脚中
像清澈的涧水
抹平岁月的皱纹
虽然整个假期只有一天
但我找回了童年
在乡野
十几只白鹭,野花般散落田间
白云是它们的倒影
那一刻我发现,大地只属于它们
十几只白鹭铺开翅膀,反复去丈量
把得失逐一记录在季候风中
我的脚步逐渐沉重
惊觉打搅了一方岁月
群山苍翠,在春秋之间
不断加深生命的色彩
唯有那些白鹭,用最淡的笔触
轻轻把天空擦亮
回 响
透过玻璃门看到的世界是外面的
纷呈的精彩与不可预料也是外面的
我在凌乱的雨声里有秋风的起意
背后陈旧的书架摆满了说辞
那不过是黎明时一滴露水不经意的表达
似乎走出去就是春天
听说黄花风铃让三月比烟花灿烂
我深知具备一颗草木之心多么不易
即使短暂也要在湿润的夜晚绽放
如果可以用浅白的墨迹代替流水的方向
跟随鸣虫去记录高山与大海
算不算一种态度
如果雷暴只为覆盖纯净的声音
辽阔的旷野不会拒绝
但必有回响
小山村
小山村在弯月右边
与童年隔着半个世纪
逐年茂密的林木
把一些距离拉长
每个漫漫长夜都沙沙作响
仿佛有些心事需要找人倾诉
有些亏欠需要找人弥补
老人喜欢坐在村口
装作等人的样子
时间偷偷跟着
走得比他们慢
怕他们看见往后的日子
山上的花都开了
山上的花又谢了
有些人回来,老了
有些人,走了
沧海桑田
此时的滩涂黑白分明,布满收获的陷阱
露出水面的礁石不断响起惊雷
多少年了,赶海人的身上雨林密布
夕阳是一个看客,沉默如父亲
那样遥远而匆忙的一瞥,纵有千言万语
亦无暇顾及所有海的女儿
月色时常比纸薄,她用潮水书写
哗啦啦一页,哗啦啦就一生
散落的沙粒是那些离不开大海的人
没有浪花的傍晚多么安静
大海一次又一次地宽恕我们
她退回最低处,让出温暖的人间
河流成为我漂泊的理由
河流横贯东西
两岸是百年起伏的流水线
我无数次经过那座桥
每一次经过都像送走一个黑夜
而夕阳会在傍晚露出安慰的笑容
河水给了我清澈的眼
让我洞穿深渊
但那些夜,没有尽头
河水也一去不返
似乎两者都有决绝的暗示
旧时渡,横在雾里
再回首,已换万家灯火
我无法说服自己
一条河,成为我漂泊的理由
赵逸如,广东台山人。作品散见于《诗歌月刊》《江河文学》《三角洲》《辽河》《青海湖》《速读》《青年文学家》《鸭绿江》《中国诗歌》《经典美文》《营口日报》等杂志报刊和多家文学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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