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梅下的父爱长歌

文/游雪莲（四川）

五月，小弟陪着父亲开启云南、广西之旅。临行前，父亲反复叮嘱我照料阳台上的花儿。他向来不愿意麻烦人，这次一定是放心不下那片花团锦簇的阳台。“海棠开得可好？三角梅精神不？茉莉花怎样……”他隔三岔五来电询问，生怕阳台“花容失色”。

今年三角梅开得热烈奔放，花朵与叶片尽显繁茂、遒劲之态，宛如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又似一曲激昂的交响乐。每次从阳台下经过，扑面而来的生机，恰似迁徙鸟群呼啦啦飞过头顶。

父亲年轻时学的农学专业。退休后，他依旧钟情于在阳台栽种蔬菜花草，美其名曰“重操旧业”。他花一个多月重新设计阳台，喜阳植物放台上，喜阴植物置内侧，还用瓷砖、木条搭梯形花架摆多肉。阳台布局合理，四季有花，夏季的苦瓜、番茄、海椒长势喜人。从此，种花、除草、修枝成了他退休生活的重要内容。

阳台上摆满父亲种的花草蔬菜，不管是破旧瓷盆还是时尚塑料花钵，里面种的不是海椒、苦瓜，就是昙花、海棠……父亲常热情邀我回家观赏，期待我的赞美。

去年端午回家，我直奔阳台，却没看到心仪的栀子花、凤仙花和三角梅，不禁边看边摇头。父亲的期待落空，撇撇嘴笑道：“你又没说喜欢啥花，改天给你种，行不？”

我躺在沙发上，父亲递来加蜂蜜的柠檬茶。我喝着茶与他畅谈理想中的阳台花园——四季有花——冬有蜡梅、夏有茉莉、春有玫瑰、秋有菊花……环顾四周，茉莉花已然绽放。

今年五月中旬，父亲神秘地说要给我惊喜。我在阳台没看出变化，父亲抿嘴一笑，关上阳台后门，我跟着他来到阳台一角，几朵鲜艳的三角梅映入眼帘。大塑料桶栽种的三角梅，花朵满枝头，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绿色藤蔓交错，在暖阳中伸展；绯红花朵如瀑布倾泻，苞片在风中翻涌；枝条缀满三色焰火，将阳台染成流动的晚霞。三角梅香气清幽，少了栀子花的浓郁，多了茉莉的淡雅。我站在那里，内心五味杂陈，不知是为花，还是为身后默默种花的父亲。

父亲拍拍我，掀开阳台的屏风，指着另一侧的三角梅。我看到用篾片、丝线搭建的花架，上面爬满了三角梅，花枝从缝隙间钻出，似要窥探初夏的美好。蜜蜂飞舞，贪恋花蜜。我满心感动，对父亲说：“爸爸，您辛苦了！”

我打趣道：“爸爸，您这是发挥余热，还满足我虚荣心，谢谢啦！”父亲欢喜回应：“爱女嘛，你喜欢就好。”

我低下头，眼角湿润，喃喃道：“爸爸，我爱您。”我想拥抱父亲，手伸出又缩回。不知多久没有好好看看父亲了，他老了，脸上有老年斑，听力、嗅觉减退，眼睛模糊，头发花白，四肢不再有力。父亲从兢兢业业的公职人员，变成力不从心的老者，事业激情退去，亲情友情爱情成陪伴，唯一不变的是对我的爱，从溺爱变为迁就。

父亲总想给我最好的。外出旅游带回特色美食，家里灶具坏了他修好，刀柄脱落他换菜刀，还帮我清洁电器、换热水器电池……我看到字条才想起这些琐事，父亲却记得清楚，乐此不疲。一次，我脱鞋拉链卡住，父亲用绣花针挑开线头……他对我的保护与关爱，已融入血液。

父亲是我坚实的后盾，有他在我便安心。吃饺子，他包；生活烦恼，我向他倾诉；工作困难，他耐心开导。即便不擅长，他也尽力帮我，让我无后顾之忧。

如今，我已到知天命之年，父亲仍为我遮风挡雨，我却还有小孩子脾气，依赖父亲。电视坏了等他修，下水道堵了找他通，花草修剪问过他才敢动手。

父亲一生包容我、庇护我、容忍我的任性。我历经风雨后回望，父亲始终在原地守护。

父亲的爱如辽阔草原，他的担当为我撑起蓝天。对他来说，我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要呵护的三角梅。于是，父亲为我种下三角梅，花香淡雅，任我栖息。

我牵着父亲的手走进客厅，为他泡上温度适宜的乐至柠檬茶。初夏微风拂过，三角梅花瓣飘落。

这个初夏，我终生难忘。

作者简介：

游雪莲，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自贡市作家协会会员，荣县作家协会理事。在《四川农村日报》《精神文明报》《自贡日报》《四川散文》《蜀南文学》《盐都艺术》《自贡作家》及公众平台发表多篇作品，偶有征文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