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象棋对弈
文/海神观海
公园里的梧桐树下，那张被岁月磨出光泽的木制棋桌旁，总能看到段明远端坐的身影。退休语文教师的手指轻轻敲击棋盘边缘，像在等待一位迟到的学生。他的眼睛藏在老花镜后面，却依然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棋盘上的每一寸领土。
"段老师，今天又一个人下棋啊？"路过的老张头笑着打招呼。
"等人呢。"段明远头也不抬，从口袋里掏出一方蓝格子手帕，擦拭着那副陪伴他三十年的象牙棋子，"今天会来。"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段明远刚刚摆好红黑双方，一个身着深蓝西装、提着公文包的年轻人快步走近。
"请问，能跟您下一盘吗？"年轻人的声音干脆利落，手腕上的名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段明远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林锐？"
年轻人明显一怔："您认识我？"
"上次象棋比赛，你拿了青年组冠军。"段明远推了推眼镜，"我在台下看着。"
林锐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恢复商务精英的冷静："那正好，向老前辈讨教几招。"
段明远做了个请的手势，林锐放下公文包，解开西装扣子坐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拿起红棋的"炮"时，指节分明地凸起。
"年轻人都喜欢先手。"段明远轻声说，挪动了自己的"卒"。
棋局在沉默中展开。林锐的每一步都充满攻击性，他的"车"迅速开入敌阵，"马"踏斜日凌厉无比。段明远则稳如泰山，每步棋都深思熟虑，偶尔会陷入长达五分钟的沉思。
"段老师，商场如战场，棋局也是一样。"林锐在中盘时突然开口，"机会稍纵即逝，太谨慎会错失良机。"
段明远没有立即回答。他移动"象"挡住林锐"车"的进攻路线，才缓缓道："棋盘上三十六个交叉点，每步棋有二十种可能变化。人生亦是如此，年轻人。"
林锐嘴角微扬："但胜利永远属于敢于冒险的人。"
他的"马"越过楚河汉界，直逼段明远的"将"。段明远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审视棋盘。
"将！"林锐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段明远不慌不忙，用"士"挡了一下。林锐立刻调来另一只"车"，形成双重威胁。棋局进入白热化阶段，几个围观的老头开始小声议论。
就在这时，林锐的手机响了。他皱眉看了一眼，表情骤变："抱歉，公司有急事。"他匆忙起身，"我们改天再..."
段明远按住他准备搅乱棋局的手："去吧。这盘棋，我替你留着。"
林锐感激地点点头，抓起公文包快步离开。段明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棋盘。胜负未分，但年轻人的棋风让他想起四十年前的自己——锋芒毕露，不计后果。
段明远从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工整地画下当前的棋局。他在页眉写下日期和"林锐"两个字，然后小心地收起棋子。
一周后的傍晚，段明远又在老位置摆好棋盘。梧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秋风送来阵阵凉意。他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公园入口处走来——林锐，但西装不再笔挺，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公司的事处理完了？"段明远问道，示意他坐下。林锐苦笑着摇头："投资方撤资，项目黄了。"他盯着棋盘，"就像这盘棋，我以为稳赢了，却..."
"棋还没下完。"段明远从包里掏出那个笔记本，按照记录重新摆好棋子，"人生如棋局，输赢不在一时。"
林锐怔怔地看着恢复原状的棋盘："您真的记下来了..."
"下棋的人，要对自己的每一步负责。"段明远推了推眼镜，"就像做人一样。"
林锐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定。这一次，他的第一步不再是凌厉的进攻，而是稳健的防守。段明远注意到他手指的颤抖减轻了，眼神也变得专注而平和。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重新开始的棋局伴奏。棋盘上的厮杀仍在继续，但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作者简介】任学论，笔名海神观海，男，山东省东营市广饶县人，曾出版诗集《一个人的秋天》《润雨无声的季节》《前世之约》《蝉之悟》，现居东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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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余禄珍（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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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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