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樱艳桃源
第三章 : (结局) 完美人生 归霞满山
作者/麒麟柔眸
红绸灯笼在晚樱画展门口晃得正欢时,上次获奖证书上188万的数字已化作南城一套三居室的钥匙。铁成用那双握惯挖掘机操纵杆的手,第一次稳稳捏起两本红底烫金的结婚证,封皮温热,像初春晒透的泥土。
“群散了?”晚樱瞥见他空荡荡的置顶聊天框。铁成笑笑没答话,只把手机里“桃花源”的最后影像按成一段航拍视频:镜头掠过他们新买的小院——白墙黛瓦卧在半山腰,院外梯田层叠如绿浪翻涌。远处山脊线上晚霞熔金,泼洒在刚播种的参田里。
“这才叫桃源,”他点下“发送”键,红包群化作一群亮晶晶的像素点,消失在晚霞深处,“留点地气种药,实在。”
当铁成的第一批黄芪从黄土地里拱出毛茸茸的嫩芽时,晚樱的画架上正铺陈这片山峦四时的魂魄。新家客厅挂着她那幅奖金买回的“根须图”:虬结苍劲的老参根植进宣纸深处,晚樱特意在根脉间隙描了几笔暗红——是当年师傅出事时,渗进刘铁成指甲缝里再也没能洗净的泥与血。
黄铜药碾的声响在晨光中准时响起。铁成蹲在院里的直播架前,山风卷起他袖口。泥巴色的粗陶罐里新收的连翘堆成小丘,他抓一把摊在粗布上,指纹被露水沾湿:“老铁们瞅好,长在阴坡石头缝里的才叫‘山翘’,药气足得像虎啸。”订单如涨潮般涌来,他对着镜头拱手:“甭刷火箭,谁家老人孩子咳嗽急用,后台敲‘小柴胡’,三副药钱算我的。”
快递单摞成小山时,邻村跛脚老张头杵着棍蹭进院子。铁成没等他掏那卷毛票,先按脉:“肝气顶的疼吧?给您揉开,筋疙瘩都拧成麻绳了。”揉到太阳西斜,老张头攥着三包药起身,铁成往他兜里塞俩热乎的烤红薯:“诊金抵了,下回带几根荆条来,药柜缺编筐。”
仲秋深夜,小雅伏在弟弟小满摇篮边轻轻讲故事时,铁成正捻着银针在灯下看穴位图。婴儿半夜烧得小脸通红,他按着“肺俞”三针轻旋,烧竟悄退。晚樱倚门凝视他映在墙上的剪影,恍惚又见当年驾驶座上咬牙操纵钢铁巨臂的男人——如今那身力气全化进指尖三寸银毫,如舟子执篙,稳稳渡人暗河。
“娘!”小满三岁跌跌撞撞扑向药圃,胖手指着满坡黄灿灿的野菊花喊,“爹说花晒干能救眼睛!”
晚樱画架上新染的明黄正流淌到半途。她抬头,见梯田深处铁成背着满筐药草下坡,搀着一个老婆婆跟在后头,婆婆枯瘦的手紧攥着少年小满递上的野菊,干裂唇角向上翘起一道微弯的褶皱。
小雅十七岁那年考了全县状元,记者挤破院门时,铁成用青蒿煮的水给人群解暑,晚樱端出荆条筐盛的核桃。有镜头扫过堂屋那幅根须图,画旁新添了两列铁成研墨写的正楷:
**“医者以命托命
商当存心不存金”**
墨迹被山风熏得微褐,犹如药柜深处一株老参,沉默地向泥土里扎下更深的根须。山雾漫过门槛的黄昏,晚樱常坐檐下勾染画稿,铁成捣药的石臼声成了画里的鼓点。他隔窗递进半杯温热黄精茶,茶气在画中蒲公英种子上洇开一片氤氲的云。
当小满学会用胖手替咳嗽的婆婆捶背时,梯田云海里正驶过一辆满载药材的货车。车厢里飘出的歌谣乘着晚风落向山坡,在药圃摇曳的叶浪间轻跳:
“参根深扎灵泉近
银针轻挑日月长
莫问前程几斤两
人间烟火熬作汤”
山下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晚樱画架上未干的颜料映着灯火流淌。铁成掌心那杯药茶升腾起热气,盘旋着融进漫天星斗,一如当年红包群中碎成齑粉的金色幻梦,最终沉淀成灶膛里煨着当归的、暖透肺腑的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