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虫缘何斗不休
文/曹友伦
在秋天，有一种好斗的昆虫叫蟋蟀。蟋蟀不但好斗，还唱得好歌。
秋日之夜，在野外总能听到很多秋虫的鸣叫。在那并不和谐的合唱声中，我觉得最动听的歌声总是蟋蟀唱出来的。
蟋蟀是一种古老的鸣虫，距今已有一亿多年的历史了，因此它的名谓也多，比如斗鸡、秋虫、夜鸣虫都是蟋蟀的别称。在北方，人们还叫它蛐蛐儿；在文字中见到的促织，其实也是蟋蟀。
秋虫鸣叫，是在提醒人们，已经入秋了，该准备冬衣了。在农村民间，有讽喻浑浑噩噩的女人说：促织鸣，懒妇惊。
在我们无锡地区，人们把蟋蟀称之弹绩。弹绩，也许因为蟋蟀有发达的后腿，有极强弹跳能力的缘故。蟋蟀除了迅疾无比的弹跳外，它的其它生理功能也很特别。比如它那非同寻常的鸣叫，竟然发自雄虫的前翅之中，当雄虫的前翅鼓起，左右两翅就会一张一合地相互摩擦，这摩擦就产生振动。在那不同寻常的振动中，蟋蟀那威武嘹亮的歌声也就唱出来了。
而雌虫不会唱，却永远是雄虫最忠实的听众，它只是专心致志地倾听雄虫的歌声，并从悦耳的歌声中选择意中人。奇特的是，雌虫的耳朵居然生在前足的节上。
其实，雄虫的鸣叫有两层意思，一是示威，二是求偶。当雄虫遇到异性时，它便发出唧唧吱、唧唧吱的缠绵之声。而与雌虫结合时，却又会发出带颤的吱吱声。
蟋蟀生性孤傲，并且目中无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蟋蟀群居的，两只雄虫共处一室，绝不会友好相处。就是在雌雄两虫结合后同穴而居，也是好景不长，过些日子就各奔东西了。
蟋蟀好斗，两只雄虫相遇，大多会决斗，并且一定要决出胜负才肯罢休。因此，蟋蟀也称之将军虫。然而真正称得上将军的蟋蟀，一定是勇武善斗的佼佼者。
白露之后，蟋蟀就横空出世了。在我们这里有白露三朝出将军之说，这是说白露过后，蟋蟀已经长大成熟，它的斗士生涯也将从此开始。而人们就是看中了蟋蟀的好斗，就把它们捉起来养着玩，看斗蟋蟀就成了有些人的特殊嗜好。
据历史记载，蟋蟀作为斗虫而赌，始于唐宋，盛于明清，自此代代相传，一直延续至今。玩家上至宫廷达官贵人；下至民间草头百姓。也许就因斗蛩之戏被冠上了“赌”字，蟋蟀的名声也就变坏了。
小时候我也玩过蟋蟀。在秋天白露以后，我常在墙脚边、草丛中翻开断砖碎瓦，随意捕捉几只雄虫分开养着，每天喂一些饭粒粥汤，过几天就把两虫放到一个盆里看斗。
两只雄虫相遇，敌意顿生。双方先是鸣叫几声壮威，然后便用触须互相交会，接着蹬腿几下摆出开战的架势来，接下来战斗就正式开始。
两虫势均力敌时，蟋蟀们都会竭尽全力寻机扑咬对方的大钳和头部，甚至连腿足也不放过。几个回合下来，落败者却也有断翅缺腿的，重伤者竟然就此倒地不起，场面极为惨烈。无伤的败兵也只是灰溜溜地沿着盆边爬，有的甚至跳出盆外逃之夭夭。而胜利者，却又是一番景象了，大都是洋洋得意地舞动触须，然后瞿瞿地鸣叫几声，以示战果。
斗蟋蟀看着有趣，听大人讲起来也很有味。据说蟋蟀中只有常胜的斗士才可称为将军。
将军入盆，气势不凡。仿佛犹如戏台上的将军一样，一出场便捋须、振翅、蹬腿，然后瞿瞿地吼上两声。对方若是弱者，凭这两声吼，就已吓得屁滚尿流，回头就想开溜了。任凭主人用牵草诱导，却始终提不起斗志，有的甚至跳出盆外，逃命去了。
蟋蟀中还有王者，王者更是了不得，但王者极为少见。虫王极少鸣叫，发声时却短促洪亮，正可谓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虫王外形有特别处，其头部两根触须稍粗且长，触角梗节处也较突出，这就是蟋蟀的王者相。
虫王入盆与其它蟋蟀比武，一般无须动钳，只要它把长须往对方身上一触，对手便已知分量，胆小的就只剩颤抖的份儿。任凭主人用牵草驱赶，它就是迈不开步来，就连跳盆逃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人说有一只常胜将军遇到了虫王，将军当然知道不敌虫王，只能靠边趴着。主人却不知好歹，使劲舞动牵草，催逼将军上阵。将军毕竟是将军，在牵草的诱导下，居然忘了身边是虫王，便瞿瞿地叫了二声，谁知第二声尾音还未消失，虫王已是怒不可遏，扑过去就是一口，就这一口，将军就倒地只是抽搐了。
后来，据说那虫王也没有活过百日，它又被另一只虫王咬掉了一条腿，断肢的蟋蟀连斗士都称不上，虫王在郁闷中活了十多天，也便一命呜呼。
虫王死后，主人为它打造了一口金棺材厚葬，因为虫王毕竟为他争得了万贯家财。
蟋蟀也称百日之虫，百日过后，不管“草民”也好，“将军”也罢，这些好斗的勇士大都寿终正寝了。
一个生物活在世上，不管是虫也好，人也罢，如果总是争强好胜、唯我独尊，容不得同类，其下场一定既可怜又可悲。且看蟋蟀，凡遇两虫相斗，大都失败者轻则落得缺翅断腿，重则命丧黄泉，而强者的虫王死后虽然睡上了金棺材，最后也只是与黄土为伴罢了。
作者简介：
曹友伦，江苏无锡人。医院内科医生，业余创作小说、散文、故事、剧本。作品多发表于省内外及全国文学期刊，现为江苏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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