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学艺术的边界意识与主体性建构

—— 基于 “肩担” 隐喻的理论思辨

作者：杨 东

一、隐喻的解构：文学艺术的 “身体政治学” 定位

“文学艺术是很瘦弱单薄的肩” 。

这一表述，本质上构建了一种关于文化功能的身体隐喻。在政治哲学的视域中，“肩” 的意象既暗示了承载的可能性，也划定了承载的限度 —— 它将文学艺术置于 “社会机体” 的感知与表达器官位置，而非驱动行动的 “躯干” 或 “四肢”。这种定位并非否定艺术的价值，而是在社会分工的坐标系中为其确权：正如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区分 “护卫者” 与 “诗人” 的职能，艺术的本质属性从来不是直接介入国家治理的技术操作，而是作为 “灵魂的镜像” 完成对社会精神的烛照。

历史经验亦印证此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巨匠如达・芬奇，其科学手稿与绘画创作构成了精神探索的双轨，但真正推动地理大发现与资本主义萌芽的，仍是航海技术与重商主义政策；中国唐宋诗词的巅峰时代，李白的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并未改变藩镇割据的政治格局，而两税法的推行与市舶司的设立却切实重塑了经济结构。艺术的 “瘦弱”，恰在于它以审美符号为介质，其影响力需通过精神渗透而非制度建构实现，这决定了它与政治经济的作用机制存在本质差异。

二、越界的困境：从 “天降大任” 到 “功能异化”

当文学艺术家以 “天降大任” 自居时，往往陷入两种认知误区：其一是将 “批判功能” 等同于 “治理能力”。例如 19 世纪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对资本剥削的揭露（如巴尔扎克《人间喜剧》），虽推动了社会意识的觉醒，却无法替代《工厂法》等制度性改革；其二是将 “象征权力” 误判为 “实际权力”，如苏联早期 “生产主义文学” 试图用诗歌指挥工厂生产，最终只留下《穿裤子的云》式的荒诞实践。这种越俎代庖的本质，是混淆了 “观念的世界” 与 “现实的世界”——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早已指明：“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而艺术的根本属性仍是 “解释” 而非 “改变”。

当代文化研究中的 “工具理性陷阱” 更需警惕。当短视频平台的创作者试图以碎片化叙事干预公共政策讨论时，往往因缺乏专业知识与制度渠道，沦为情绪宣泄的廉价载体；某些 “政治波普” 艺术对意识形态符号的拼贴，也常因脱离具体治理逻辑，成为空洞的视觉游戏。这种困境印证了阿多诺的警示：艺术一旦放弃审美自律，试图直接承担政治职能，终将导致自身价值的异化 —— 就像强迫 “肩膀” 去执行 “双手” 的工作，既无法完成任务，也会扭曲肩膀的自然形态。

三、自律的重构：在审美维度中建立文化主体性

承认艺术的边界，并非走向 “为艺术而艺术” 的封闭主义，而是为其寻找更坚实的存在根基。海德格尔在《艺术作品的本源》中提出：艺术的本质是 “真理的自行置入”，这种 “置入” 并非对现实的直接干预，而是通过创造新的意义空间，让存在的真相得以显现。例如杜甫的 “三吏三别” 并未提出治国方略，却以诗歌的力量重构了人们对战争苦难的认知维度，这种精神启蒙恰是艺术不可替代的 “非功利性价值”。

在当代社会，艺术的主体性建构需从三方面展开：

认知论层面：明确艺术作为 “感性学”（Aesthetik）的本质，其使命是拓展人类感知世界的维度，而非提供政治经济解决方案。如徐冰的《天书》以伪汉字装置挑战语言的确定性，其价值在于引发对文化符号系统的哲学思考，而非参与文字改革。

方法论层面：回归艺术的媒介特性，在文学的语言实验、绘画的色彩肌理、音乐的声波结构中寻找创新可能。波洛克的抽象表现主义绘画之所以具有划时代意义，正在于它将 “行动” 本身转化为艺术本体，而非附属于任何政治叙事。

价值论层面：重建艺术与公共领域的间接关联。

哈贝马斯提出的 “交往理性” 理论表明，艺术可通过塑造公共话语的审美维度，为政治经济实践提供文化语境 —— 如电影《我不是药神》通过情感叙事推动医疗改革讨论，其作用机制是 “唤起共情” 而非 “制定政策”，这正是艺术在边界内的有效介入。

结语：作为 “精神免疫系统” 的艺术定位

若将国家治理与经济发展比作社会机体的 “骨骼与肌肉”，文学艺术更似维系机体健康的 “免疫系统”—— 它不直接支撑躯体运动，却通过识别精神层面的 “抗原”（如价值异化、意义消解），保持社会的文化免疫力。这种定位要求艺术家既不妄自菲薄，也不僭越边界：在审美自律中守护精神的纯粹性，在文化对话中发挥潜移默化的影响力。正如里尔克在《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中所言：“艺术是一种体验，体验到尽头…… 它的重大意义在于我们内在的解脱，将我们的爱与痛苦转化为万物的爱与痛苦。” 这种 “转化” 而非 “干预” 的智慧，或许正是艺术在现代性语境中应有的生存伦理。

作者简介:

杨东，笔名 天然 易然 柔旋。出生于甘肃民勤县普通农民家庭，童年随母进疆，落户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师三团。插过队，当过兵和教师；从事新闻宣传工作30年。新疆作家协会会员，新疆报告文学学会第二届副会长。著有报告文学集《圣火辉煌》《塔河纪事》和散文通讯特写集《阳光的原色》《风儿捎来的名片》，和他人合作报告文学《共同拥有》《湘军出塞》《天之业》《石城突破》《永远的眺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