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豪放
文/蔡凤武
夏至的豪放,是太阳君临天下的威严。它站在北回归线的顶点,将光与热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让万物在炽烈的拥抱中燃烧。这光焰万丈的王者,以温度书写滚烫的情书,用暴风骤雨挥洒刚烈的血性,借电闪雷鸣发出振聋发聩的宣言,夏至的豪放,是四时之中力拔山兮的伟丈夫,以最极致的白昼,宣告着生命最蓬勃的盛典 。
夏至的豪放,藏在雷雨的酣畅淋漓里。乌云翻涌如千军万马压境,闪电撕裂长空似巨人的刀光,暴雨倾盆而下,以冲刷一切的决绝涤荡尘世。这来去匆匆的豪雨,不似春霖的缠绵,没有秋雨的萧瑟,它来得痛快,去得干脆,留下一道彩虹横跨碧空,仿佛天地间最骄傲的勋章 。夏至的雷阵雨,是自然最直白的抒情诗,教人懂得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正如那被风雨摆弄却依然挺立的花草,在洗礼后绽放更鲜艳的光彩 。
夏至的豪放,在蝉鸣与蛙鼓的交响中轰鸣。蛰伏多年的蝉,将全部生命浓缩成枝头的高歌;池塘边的蛙群,用此起彼伏的鼓点奏响盛夏的序曲 。这声浪如潮涨潮落,从破晓持续到日暮,时而如交响乐前奏般清越孤绝,时而似万马奔腾般气势磅礴。声画同步的夏天,在声嘶力竭的吟唱里,将生命的激情推向极致 。就连躲在林荫深处的鹿,也在这时节脱落旧角,让鲜红的角芽迎着阳气生长,完成一场静默而壮烈的蜕变 。
夏至的豪放,是麦浪翻滚的鎏金盛宴。田野里,每一株麦穗都挺直脊梁,在风中沙沙作响,连成一片无垠的金色海洋 。农人弯腰挥镰的剪影,与起伏的麦浪构成大地的五线谱,汗水滴落处,蒸腾起带着麦香的热浪。这丰收的豪情,比酒更烈——难怪古人要"趁晴空倾绿蚁",以新麦酿的浊酒致敬这慷慨的时节 。就连舌尖上的浑源凉粉,也浸透着夏至的豪气:辣椒油红艳似火,陈醋清冽如泉,蒜水辛烈逼人,弹润的粉条与酥脆的莲花豆在唇齿间碰撞,将北方的粗犷与细腻烩成一碗 。
夏至的豪放,终究暗含着光阴的哲思。当白昼伸展到极限,衰退已在暗中酝酿;当阳气抵达顶峰,阴气正悄然萌生 。这至阳至刚的节气,偏偏教会我们温柔地看待流逝:就像荷塘里盛极的莲花,懂得在绽放时已为莲蓬预留位置;如同那狂野的雷暴过后,总有带着青草香的晚风抚平伤痕 。夏至的豪放,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它把白昼拉到最长,却挽不住太阳南归的脚步;它让万物恣意生长,又默默为秋收埋下伏笔 。
站在夏至的光阴转角,左手是喷薄的朝阳,右手已触到渐长的夜色。这豪放的节气,终将以最长的白昼,教会我们最深的包容:去热爱烈日下奔跑的童年,珍惜晚风中散步的此刻,宽宥所有过往的黑夜,期待星光铺就的明天 。因为夏至知道,真正的豪放,不是声嘶力竭的占有,而是像它那样——在给予最丰沛的光热后,坦然目送自己走向另一段旅程。
作者简介:蔡凤武,军休老兵,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员,诗文散见于人民公安、消防界、中国乡村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