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雨衣的父母
文/周中金/退役军人、湖北省武穴市住建局退休人员
诵/云中鹤
乙巳年夏至的雨幕垂落如帘
银丝缠绕着岁月褶皱里的田垄
八十三岁的母亲佝偻成老拱桥
在齐膝雨雾中
分拣菜籽苗的去留
扶正倒伏的芝麻秧时
指节叩响潮湿的泥土
每一声都像在叩问时光
八十六岁父亲踩着泥泞走来
蓑衣褶皱里盛满雨珠
"趁这凉劲儿，苗子扎根快"
他弯腰补种的身影
与歪斜的稻草人渐渐重叠
胶鞋深陷泥沼又奋力拔出
每一步都丈量着农耕人的执着
烈日撕开云层时
他们化作两片移动的树荫
镰刀掠过滚烫的杂草
汗珠坠地蒸腾起薄雾
母亲说："日头毒些，草死得痛快"
父亲笑答："晒透的土，墒情才养人"
雨与晴在他们眼中
是更迭的农事密码
春种秋收的轮回里
坡地上的作物青了又黄
那些弯下的脊梁
撑起岁月的粮仓
脚下沾着的泥土
掌心握着的希望
暮色漫过坡梁，归鸟衔着倦意
他们卸下湿透的雨衣
像卸下又一个被汗水浸透的白昼
灶膛的火光舔舐着沉默
母亲数着米粒，指缝里的沟壑
盛满泥土的温凉
父亲在灯下打磨犁铧
刃口寒光，映出春耕的霜痕
晒场堆起金黄的塔
谷粒在簸箕里翻涌成歌
那些被风雨反复称量的日子
沉淀成瓷瓮深处的醇香
他们佝偻的剪影烙在粮囤上
是大地写给天空的古老契约
坡地的年轮又添新纹
霜雪悄然爬上鬓角
他们仍俯身于惊蛰的雷声
将种子埋进解冻的脉搏
母亲说："根扎得深，就不怕风狂"
父亲点头，把烟锅磕向田埂
星火明灭处，一茬新绿刺破晨光
当城市霓虹在孙辈的屏幕流转
视频接通时，母亲举起沾泥的菜苗
父亲指向抽穗的稻浪
镜头晃动间，丰饶与荒芜同时显影
他们用皱纹里的沟壑
传输无法连线的季风与墒情
终有一天，蓑衣会挂成墙上的静物
胶鞋陷进记忆的淤泥
但每粒破土的胚芽都记得
雨衣下搏动的心跳——
当铁犁切开春寒的冻土
当汗珠坠入龟裂的田缝
所有弯向土地的脊梁
都化作撑起苍穹的柱梁
他们依然相信：
脚印叠成梯，能抵达云端
掌心茧开花，便是整个丰年
主播：云中鹤，男，1956年生，大连市人。1977年应征入伍，在海军部队历任排长、连长、军务参谋。团职军官转业至地方后，先后从事过政法、纪检监察、宣传等项工作。热爱体育运动和文学艺术，是大连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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