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我的记忆
作者‖赵润利
1974年初秋的一个清晨,天阴沉沉的,地面上,潮湿的空气中,一只只绿色大头蜻蜓像跳陕北大秧歌似的飞来飞去,向人们预报:天可能要下雨了!
我挑了水桶,正准备挑水去。刚走出家门,却遇到了一件本来与我毫无关系的事儿,竟成了我终生难忘的记忆。
当时,赵家坬和平日里一样,村中央坪里的“请示台”前,围了一群等待下地干活的人。人群中突然传来了老人们的争吵声。我听的最清楚的是大队党支部书记赵锡筹的声音。
赵锡筹,他当时可是赵家坬生产大队陈永贵式的人物,他老人家大清早在坪里争吵什么呢?
我很好奇,快步走过去,就见老支书赵锡筹狠狠地吸了两口旱烟,把旱烟锅子在鞋帮子上使劲地磕了几下,然后,挂在了脖子上,气哼哼地继续嚷道:“嘛惹事的,昨晚上支委会定下来让他参加的,他也在会上,当时他也表态同意了的事,今儿,一大早就变卦,他条件合适,又是新进入班子最年轻的成员,他不去让谁去?”。
赵家坬就是几十户人家的一个小山村,前面听见老人们嚷嚷的声音,就听出来赵锡筹是跟谁争吵了。
与老支书争吵的是老两口,这老两口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说一不二的长者。老头是为了儿子的一点事,竟然和老支书犟开了,老伴是赶过来劝解这两个犟老头的。
这老头确实比较犟,和老书记争到气头了,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嚷道:“不去,不去,就是不去,你能怎?”
他老伴是村里老年妇女中能说会道的明白人。她抹着眼泪轻声细语的给老支书耐心解释说:“我家娃年龄还小,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娃害怕自己上台讲不好,说错了,负不起这个责任。娃说他不懂这事,万一说错了,给我们赵家坬丢人现眼,也给书记你老人家丢人!这可不是小事。所以担心的一晚上没合眼,到现在早饭都没有吃。我老两口担心,万一把娃吓出个毛病可怎么办啊!”。老人说的合情合理,老支书一脸的无奈和不悦,气哼哼地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叫张张不去,叫李李不去,真服了你们!”。
面对这种情况,生产队几个领导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说一句话,看你老支书怎办?
在场的闲人却是七嘴八舌,无事人说话胆子大。有人说干脆把指标退回去;有人故作深沉地说先不要吭气,到时候不去人就是了;还有人建议说随便叫个人支差就行了。
······
这时候,我问身旁的副业生产队长:“二哥,他们说的具体是什么事?叫张张不去,叫李李不去!”。
万万没想到,我多嘴了,副业队长这老哥却重重的看了我一眼,笑一笑,给我来个鬼脸,让我把担水的桶放下,然后一把扯着我到老支书跟前。副业队长哈哈一笑,对老支书说:“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没人去?让这后生顶上,准行!”。他把我推到老支书面前。
老支书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哩,一旁的副书记国周哥哈哈一笑说:“哦,行!我看润利我姑舅这方面能行。”。这时候,原本一脸乌云的老支书也笑一笑说:“唉,我看行,那就你去吧!”。
他笑一笑,挥一挥手让那老俩口回去吧,你娃不去了。
书记一言九鼎,他老人家这一表态,就是圣旨哎!
副书记国周认真的对我说:“那你就回家收拾收拾赶快去吧,到清涧招待所,找一找咱们公社的老刘,他带队哩。”。
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这具体内容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就走?我转过身问国周:“二大哥,什么事嘛,叫我去?”。于是旁边几个村干部才七嘴八舌的说:“参加评法批儒学习班哩,好吃好喝的,不用晒太阳!”。
哎呀呀,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全明白了,那个时候,我是天天读报纸的,自然对“评法批儒”这新名词不陌生。
但是,这么大的事,无论谁去,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吧。国周看出了我心思,于是,让我跟他到大队部拿上通知,他在通知上划掉原来确定的、其他人的名字,然后写上我的名字。
我接过通知认真阅读一遍。政治口号式的套话之外,有两条比较关键:政治面貌(党,团)、年龄、阶级成分、文化程度、政治表现等。这是第一条。还有第二条,参加培训以后要编入公社评法批儒宣传队,按照统一给定的题目。写出不少于五千字的辅导讲稿,交学习宣传领导小组审定合格后,深入到全公社32个生产队召开群众大会,向广大群众巡回宣讲,做好宣传工作。
也正是这一条,大队领导拿到通知以后,在村里预选了好几个优秀青年,本人都拒绝了。
实际上,当时在赵家坬,当兵、招工,当民办教师之类的好事,轮不到我;就是临时性走在人前,台面上露脸的事,本来也跟我是毫无关系的。但是,眼下,实在是时间紧迫,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就只能是农村人那一句骂人的老话:“今天槽头上实在没马,牵头毛驴子支差吧!”。
去与不去,起初,我内心也没底,很矛盾,我的主要原因是外婆瘫痪在炕上,需要我兄弟和母亲时刻照顾,家里一烂包,真是走不开。但是,这事,村里已经弄成这样儿,我又不敢推辞,别人不去没有啥说的,我若不去,就会落个扶不上墙,落下口实,会给以后我在赵家坬这个铁门槛留下断头路的。
所以我硬着头皮,必须去。
当然,内心深处我还是真想去试试。我明白,这对我来说,其实是一次走出赵家坬参加学习和表达自己的好机会,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对我来说确实是机会难得!
我跑回家向母亲报告了这个消息。母亲先是疑惑不解的笑了笑。但是,从母亲的表情能看得出来,母亲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担心。
母亲淡淡地说:“人家娃那么聪明能干,都担心上台说不了,你能行?再说了,这事搞的对不对,别让人家把你闪进去了。”。
我说:“妈,你放心,上学时学校开展‘学生上讲台讲课’。我在班里带头上台讲课,在学校里,我大会小会总是积极参加发言,每次都迎来掌声,校长都开玩笑说我是‘小小年纪开口马列主义,闭口毛泽东思想(毛主席语录)的理论家’。上台发言和写文章我不担心。至于这事对不对,咱是个农民,上头让搞,咱们都是跟着跑,错了也不要咱负责,反正就像是农民种庄稼一样,队长让种啥,咱们只能种啥!我主要是想借这个机会学习一点历史知识,就当补着念两天高中吧。报纸上这一类文章很多,我天天看,这比中小学课本里的那一点历史知识要深厚的多,不管怎么样,先把知识装进脑子吧。另外我想在这种社会上的大台面上锻炼锻炼自己的嘴皮子,你和外婆不是经常说男子汉闯天下靠的就是嘴皮子吗?”。听我这么说,母亲似乎放心了一些,开始给我收拾一些东西。
我们说话吵醒了病床上的外婆。外婆喊着让我扶她起来,我一边扶外婆起来,一边给外婆挠挠背,换一件干点的上衣。
外婆瘫痪以后,脑子有时候清楚有时候糊涂,这时候外婆刚睡清醒,头脑清楚,外婆问我:“你们说什么哩?”。
外婆从成都回老家时,我不到九岁,为了体弱多病的外婆走路和日常安全,母亲指示我天天跟着外婆。被外婆和老奶奶们誉为“机灵鬼”的我,经常逗外婆说说笑笑的。今天外婆一问,我说:“尊法反儒哩,批评孔夫子的错误思想哩!”。外婆认真的说:“惹闲差(家乡方言:瞎胡闹的意思),吃饱了撑的,欺神灭将!孔夫子是圣人,能有什么错误?孔夫子殁了几千年了,又没惹你们,批评人家干什么?”。
我一边给外婆梳理头发,一边说:“是毛主席安排的,听毛主席的话,我们都要参加。”。外婆生气的对我说:“你不要参加,他们哄你哩,这事肯定不是毛主席安排的,就是他们假传圣旨哄你这些憨娃哩,取回来经是唐僧的,懂下乱子是孙悟空,你就爱懂乱子。”。
我给外婆喂了一点水,让她依靠到被子上,我要去忙着收拾一些资料。
外婆担心的问:“这事是谁给你说的?”。我说:“是赵锡畴四舅舅说的,放心了吧。”
于是,我去忙我的事了,外婆一个人在那里唠唠叨叨的说着,大概意思如前所说,我只听外婆反复唠叨的一句话是:“叫金畅(赵锡畴的乳名)来,我要问个清楚!”。
第二天早上,天还在下着蒙蒙细雨,我吃罢早饭提着母亲给我收拾好的简单行李,头上顶了一块塑料布,光着脚丫子步行六十多里山路来到清涧县城。人已经成落汤鸡了,在百货门市前停下来,用屋檐上流下来的雨水把头发手脚上的泥土洗刷一下。从包里拿出干衣服老布鞋穿了,对着玻璃窗户照照,拿起精神走进了“清涧县革命委员会干部招待所”。
一进招待所大门,就碰见我们公社李家河坡村来参加学习的郭合。郭合润美是同学,我们的关系也很好。他问我,是不是来参加学习的?我点点头,郭合热情的帮我拿了行李小包,带着我上二楼。他说:“公社老刘开会去了,让我招呼大家,其他村都来了,就差你们村了,咱们公社的都在楼上5号住着哩。”。我们说说笑笑的刚上二楼。
一个美女服务员盛气凌人的过来恶狠狠的对我们说:“哎,哎,小声点!”。
她用细长的手指着我说:“快下去,看见没有,平房那有水房,把你身上的泥洗尽了再上来!”。
我顿时火冒三丈,又不敢发作,非常尴尬。郭合像我挤一挤眼睛说:“去吧,洗一洗,我在这里等你!”。
郭合的话正好让我下台阶,他把我当时脱下的一件衣服接过去,转身上楼,我光脊背下楼。
就听那个女服务员还是那种口气对郭合说:“哎,哎,你把他的包拿到你们房间里放好,拿拖把来,把你俩踩下这水拖干净!”。郭合自然是很有眼色的一切行动听指挥。
后来听说那女服务员有来头。
培训班安排的比较规范,统一住在清涧县革命委员会招待所。上课在清涧县大礼堂,小组讨论在招待所住宿的宿舍里。吃饭在招待所食堂。
大礼堂的辅导报告,隔一天一次,一次是半天时间,也就是一堂大课。作报告的有领导,有外面请来的专家学者。专家学者们作的是专题报告。
每天的报告会上,都发一些围绕主题报告的辅导材料。我拿到这些学习材料,如获至宝。收集了比较多的学习资料。《三字经》《千字文》《孝经》(《论语》选编)等等。
我原来在农村只是在邻居家看到一本破破烂烂的《三字经》,读了个开头。
当时的农村,孔孟的书在1966年冬天扫“四旧”的风潮中,扫的干干净净了,我们小时候没有看到孔孟的书。
这一次,却是为了批判孔夫子,拿到了一些孔孟之道的文章,大部分是断章取义,为评法批儒所用,作为反面教材。
这次发给我们一本《中国古代思想史》是上海某大学一位杨老师写的。我小时候特别爱阅读《三国演义》《水浒传》,所以我拿出读《三国演义》《水浒传》的精神头日夜不停的阅读杨老师的这本书。舍不得在书上乱画,粘贴了许多纸条,把不认得字,不理解的文字记下来,查字典或者问人。
拿到的辅导资料里,还有当时权威人士关于“尊法反儒”的讲话。还有刊登“尊法反儒”文章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红旗》等等重要刊物,以及清涧县搞的与本次培训有关的资料。报纸上的文章我以前大部分读过了,我从赵家坬出发时就带好几篇从报刊杂志上剪下来的与这一次学习有关的旧文章。其中有一篇文章正好是《中国古代思想史》的作者,上海的杨老师发表在1972年《红旗》第22期《春秋战国时期思想领域内两条路线的斗争—从法儒论争看春秋战国时期的社会变革》,这篇文章写的深刻,可称得上是评法批儒的理论基础了。
我像收藏宝贝似的,把这些材料一件一件整整齐齐的装在一个尿素袋改做的手提包里,生怕丢失一件。
半个月的培训,我除了参加各种辅导报告会、小组讨论和与学习有关的活动外,连招待所的大门都没出去过。晚上有过一次电影,我因为整理小组和我自己当天的学习资料,耽误了时间,也没有去看。
老刘他们开玩笑说:“这后生的学习劲头大,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是的,那个时候我幼稚的想,对我来说,阶级出身不好,所以十年寒窗,不能正常的上学,耽误太多,但是,我一点也不能放弃,未来的漫漫人生路,只能靠“自学”打基础了,上完初中就辍学,心里的火气、怨气、闷气、怒气,只能用在自学啃书本上,万一以后有个时来运转,学到脑子里的知识说不定就能排上用场(只可惜,当时自己不懂,身边也没有人给我做规划指导,学的东西都是后来考试用不上的)。
所以说,就科班学习,应对升学考试而言,我们确实是被耽误了的一代人,我是被严重耽误的一个。
尽管我天天像翻腾宝贝一样,翻阅着那一口袋学习资料,但是学习基础太差,学习这些高深而且古老的思想理论,很吃力。
但是,也不能全盘否定自己,我小时候特别能背“红宝书”。从“红宝书,请示台”在我们村诞生那一天起,我就听大人们私下说,读“红宝书”就是我们这些阶级成分不好的孩子的出路。我记下这一点,于是就天天读毛主席的书。我是“宝书不离手,语录不离口”。《毛主席语录》(《毛主席诗词》特别是有一本《毛主席诗词》注释)《毛主席五篇哲学著作》。这些书我小时候都能背的滚瓜烂熟,毛主席语录的许多歌我都会唱,小朋友没有能比过我的。班上,这方面的比赛我总是第一名。大一点了,就是阅读“毛选四卷”和看报纸上的理论文章(当时,润美订阅的《北京晚报》,我们天天阅读)。写作文,学校开会发言,我总是风头第一。
这些基础性的理论学习在评法批儒时对我的学习有一定的帮助。比方说:“人定胜天”这个观点,我一直以为是毛主席说的。评法批儒时才知道旬况也说过。
评法批儒学习时,有一些知识,是我在原来很单薄的中小学历史课本知识基础上,进行了拓展,深挖。例如孔夫子、秦始皇、韩非子、李斯、商鞅和商鞅变法等等的历史知识。当时的历史课本里对这些人物只是蜻蜓点水似的提到过,或者是几句话的人物介绍,仅仅是一些知识点。
有一些知识是在我原来课外读闲书的知识基础上修改、整合、充实的。例如曹操这个人物。在我的脑海里就是《三国演义》书中的曹操,是奸雄。但是,评法批儒里,曹操却是法家人物。对我来说这是个新概念。在我的思想概念里法家人物都应该是韩非子、商鞅等人物的复印件。现在又跑出来一个口碑有争论的曹孟德。这就需要重新学习。所以,有些方面的历史知识是增加了,但是,一些历史人物的思想观点在我脑子里却是稍微有一点“混乱”。就像把一架子书翻乱了,脑子里有一点乱糟糟了。
这次培训使我第一次认真的学习了旬况这个重要的历史哲人。
旬况的《劝学篇》我原来学习过,基本能背诵。但是他的《天论》,我是在这次学习培训时第一次看到,我是第一次阅读《天论》。
《天论》这样伟大的历史文献,我越读越感动。我觉得旬况太伟大了,两千多年前就能写出这样好的文章,能讲出“天人相分”与“制天命而用之”这么深刻的科学道理”,他批判“天命论”反对迷信,主张人的作为,他认为:“人定胜天”。旬况认为,国家兴亡在于人。
当时我有一点着迷旬况了,废寝忘食,几天的时间把《天论》这篇中国几千年前的哲学著作,抄了又抄,写了又写。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心里,刻在脑子里。
我还把旬况表扬奴隶起义领袖柳下跖:“名声若日月,与蕣禹俱传而不息”的名言。 工工整整抄写在笔记本上。柳下跖这个人物在《庄子·盗跖》里可是被斥责为“盗贼”的。而旬况却是给了柳下跖这样的高评美评,令人震撼!
但是,这也引起了我思想里的一点疑惑不解。孔子、孟子、旬子是儒家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这里看到旬况的一些观点不像是儒家学派的领导人,倒像是法家人物。
有一天吃完晚饭,食堂门口我遇见上午做辅导报告的张老师。我壮着胆向老师请教这个问题。张老师很认真的回答了我的问题。他说:“旬况,虽然继承儒家,但是兼具法家色彩,他继承儒家的‘仁爱’,但是主张‘爱有差等’他主张‘天人相分’,人可以‘制天命而用之’这是他的唯物主义色彩。他主张‘礼法并施’为后来的法家思想奠定了基础。”。
张老师的话使我茅塞顿开,我对旬况这个伟大的历史人物更加崇拜。
我们听报告的大礼堂里,扩音机效果不好,每一次听报告我都尽可能的往前面坐,全神贯注的听,认认真真的做笔记,漏掉的,下来找其他学员补记。
其次是小组讨论。我们是两个学习小组集合在一起讨论。我们小组包括公社老刘在内,四个人,于是,上头让把隔壁房间一个小组划归我们小组。隔壁房间是三个男同志,他们学习小组还有一位女同志。
每一次都是我们公社老刘召集主持小组讨论。
老刘开场白以后,我们七个人依次把指定的学习资料,读一段,然后发表各自的学习体会,老刘是教师出身,非常认真,我们学习的时间和内容都是安排的满满的。
大家都是来自农村的年轻人,朝气蓬勃,积极性高,学习认真,讨论的热火朝天。
每一次我都积极参加,每个人的发言我都认真的听一听,重点内容,记一记。
下午的小组讨论很有意义,有时候上面来的辅导老师也分头到一些小组参加讨论,收集和了解学习情况。
一天下午,我们小组来了两位辅导老师。一位就是那天在食堂门口为我讲解“旬子为什么是儒家”的张老师,张老师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四方脸,白皮肤,胡子茬如抹碳。陕西师范大学毕业后又回到清涧家乡教书的。他在大会上的辅导报告就有声有色、有掌声。到我们小组辅导时讲的很好,掌声也非常响亮。
另一位是清涧县的一个中学校长,很有名气的老夫子。他姓高,大家亲切的叫他高老,高校长个头不高,瘦骨嶙峋,须发皆白,但是老人家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布满沧桑,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高家解放前就是书香门第,解放战争前夕,一个国民党军官逃离清涧时,抢劫民财,强行拉走一卡车古书,都是高家的藏书。
这两位老师的到来,使我们小组的学习讨论达到了高潮。
主要是我们听,他们讲,我们问,他们解释。
那一天,整个下午,两位老师给我们比较系统的讲了“儒法斗争”的历史知识。许多故事都是我闻所未闻的知识。
高校长老家在无定河边,他从小逃避战乱,跟着奶奶在农村,因此他是地道的清涧东河坡口音,鼻音很重,他叫老刘,听起来总是“老牛老牛”的,但是我听的很亲切很清楚。
我们在学习讨论时首先遇到的一个重要概念是“诸子百家?”。
高校长说:所谓的“诸子百家”,不只是一百家,实际上多得多。《汉书·艺文志》说“诸子百家”有名的学派就有一百八九十家。”。
张老师在大学里学习的是“古典文献学”。他胸有成竹地说:“《随唐·经籍志》上说‘诸子百家’实际上多达上千家。我们今天学习资料里介绍的只有十来家。主要是历史上影响大的一些学派。最著名的就是‘儒’‘法’两家。还有老子庄子为代表的道家。
这十来家不但名气大,而且他们的学术观点以及思想理论对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影响大,包括今天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这些学派的学术观点、思想理论都集中在他们的著作里,例如孔子、孟子、旬子为代表的儒家,他们的经典之作就是《论语》《孟子》《旬子》。我们通常所说的‘孔孟之道’起初也就是来源于这些著作里。法家的代表人物商鞅、韩非子、李斯,他们的经典之作就是《商君书》《韩非子》;老子、庄子为代表的道家的经典之作是《道德经》《庄子》《黄帝四经》;墨子为代表的墨家,经典之作是《墨子》;邹衍为代表的阴阳家,经典之作为《邹子》;公孙龙子惠子为代表的名家,经典之作为《公孙龙子》《惠子》;鬼谷子苏秦张仪为代表的纵横家,经典之作为《鬼谷子》《战国策》;吕不韦为代表的杂家,经典之作是《吕氏春秋》;许行为代表的农家,经典之作为《神农》;孙武孙膑为代表的兵家,经典之作是《孙子兵法》《孙膑兵法》。”。
高校长用浓重的乡音说:“所以到了汉武帝时,在朝庭的支持下,董仲舒提出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治主张。从此儒家思想占了统治地位。”
谈到孔夫子,高校长说:“孔夫子也是教书出身,学人七十,弟子三千。他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他提出的 ‘仁’‘礼’是‘儒家’思想的核心!‘仁’的核心观点就是强调人与人之间要相互关爱、尊重、要以道德感化来治理国家,要求春秋时期各个国家要恢复周礼,使各个国家在恢复周礼的基础上通过规范道德,重新建设良好的社会秩序。” 。
老刘是我们组的领导,他原来和高校长是一起教书的,高校长来我们组,是老刘的面子,所以,老刘插话:“‘儒家’的创始人是孔夫子,代表人物还有孟子和旬子。孟子不但继承了孔夫子的思想,还进行了发扬光大!”。
参加讨论的唯一女性是来自二十里铺人民公社的一名老师。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田嫩草”。她和高校长、老刘都熟悉。嫩草老师接着老刘的话茬说:“要不,连咱们农村山格崂里的小脚老太婆都会说‘仁义礼智信,孔孟之道那一套’!”。
张老师看我一眼说:“‘儒家’一个门派的孟子和旬况两个人,有一些学术观点却完全相反,例如孟子主张‘仁政’‘性善论’;可是旬况则主张‘性恶论’”。
谈到“法家”,张老师说:“‘法家’可以说和‘儒家’是一对冤家双胞胎。‘儒家’呱呱坠地了,‘法家’思想也萌芽状态了。”。
张老师说:“历史上,商鞅就是‘法家’的主要代表人物,和商鞅一起的还有韩非子、李斯等人。他们主张依法治国,主张国家的治理要依靠严刑峻法和君主集权。主张通过法律手段来维持社会秩序,治理国家,他们重视法律的权威性和强制性。通过依法治国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当时最著名的是在秦国发生的商鞅变法,在齐国有管仲等人的变法与改革。管仲在齐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通过具体明确的法律条款,建立起严格的赏罚制度。秦国和齐国重用法家的改革,大大地增强了国力,达到了富国强兵的目的。”。
高校长笑一笑说:“所以,我们这一次学习培训的目的是要尊法反儒,大家通过学习要深刻的认识到: 历史上儒法争论的焦点是什么?儒法斗争的意义是什么?儒法斗争的历史意义是什么?我们今天进行评法批儒的现实意义是什么?”。
张老师接着说:“高校长说的很重要,再有两天,学习结束,各位都要根据这次评法批儒培训所学的知识,联系本乡村、本部门的实际情况写出自己的文章,到基层群众中做好宣讲。”。
在坐的,只有老刘是行政领导干部,他的基层工作经验很丰富,他听高校长和张老师把辅导课讲到这个份上了。笑一笑,把话题揽了回去,他冲着我们几位说:“各位都是生产队的优秀青年、村干部,这次是培训学习的骨干。十多天的学习积极认真,很辛苦,不容易啊。组织和领导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很满意。常言道万事开头难,我们这个头开的不错,但是开好花要有好结果,我们的结果就是要回到乡村以后做好宣讲活动。为了这个,各位,现在有必要在高校长张老师的指导下现场抖抖书包,演试演试,向两位老师作以汇报,咱们就以高校长前面讲的那几个问题开始!”。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县上一个什么主任转的看一看,来到我们讨论小组的门口,主任很年轻,很帅气,长的有一点像革命样板戏里的李玉和。他走来时,乐呵呵的边鼓掌边说:“老刘同志讲的好啊!我听见了。”大家看见领导来了,准备起身迎接,主任用手势让我们别动,同时问候高校长张老师,他用亲切而温和的表情面对着大家,他说:“大家很辛苦,我要说的,老刘同志都讲了,我今天来只有一点,看看大家,谢谢大家,大家辛苦了!”。我们说:“领导辛苦了”主任笑容满面合十双手说:“老刘、高校长、张老师、各位:请继续,我就不打扰大家的学习讨论了,后面还有好几家,我们去看看。大家在学习与生活中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解决的困难,只管来找我!”。我们异口同声的说:“好着哩,谢谢领导的关心!”。主任要退出门去。陪同主任来的三男两女,始终笑容可掬地侍立在门口。主任要退出门口时他们赶快迎上,像母鸡呵护小鸡似的,伸出双手,呵护主任,生怕主任倒退时绊磕着。
这时候我才发现,陪同主任来的三男两女中,最年轻漂亮的一个女人,竟然是我前来报道时,训斥我和郭合,让我下去到水房洗干净了再上来的那位女服务员。只不过她今天心情好,春风满面,更漂亮一些,我一时半会没有认出来。
送走领导,老刘面对我们几个,认真的说:“各位,现在我们言归正传,开正本!”。他指着我说:“你,给大家讲一讲儒法争的焦点是什么?”。
我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似的,认真的拿起笔记本念道:“我国春秋时期,儒法两家争论的焦点是在国家治理方面用‘德治’,还是用‘法治’···。”
接下来,老刘点名让田嫩草老师回答儒法两家斗争的意义。田嫩草老师比我的水平高的多了。她胆子大,大大方方站起来,振作精神,清清嗓子,似乎是走上了三尺讲台,用陕北年轻人能说了的普通话讲道:“儒法斗争的意义有思想、政治、社会三个大的方面。首先思想方面儒法斗争促进了春秋时期人们思想理论的繁荣和发展;其次政治层面儒法斗争为各个国家的统治者提供了不同的治国理念和策略;第三社会层面儒法斗争推动了社会大变革。加速了中国历史上奴隶社向封建社会快速的过渡和发展···。”
她神采飞扬的解释了儒法斗争的意义,迎来了热烈的掌声。
田嫩草之后,“大连长”郭合和其他几位都是翻开笔记照着念。从孔夫子到儒家思想的兴起、法家思想的兴起、儒法两个派系的不同观念、以及它们之间的冲突。还有所谓“外儒内法”的治国理政模式等等。
最后的压轴戏是老刘阅读了他的《我们开展评法批儒的现实意义》。
通过半个月的学习,特别是两位老师面对面的辅导,使我深刻认识到中华历史文化的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我深刻的认识到儒法斗争的历史不仅为中国封建社会几千年的发展奠定了思想理论基础,也为我们后来的学习和研究提供了思想理论基础,提供了学习资料和研究思路。
原来,我小的时候只是囫囵吞枣的听外婆和老奶奶们说孔夫子是“圣人”,真不知道孔夫子为什么是“圣人”?
通过评法批儒的学习,我才知道孔夫子为什么是“圣人”了。所以,评法批儒之后,我才是从内心深处坚定不移的认为孔夫子就是圣人,这个世界上,需要他的“仁义礼智信”。后来我一直以中国那么早就有“圣人”而骄傲。
很快,学习班就结业了。对知识的渴望与追求使我并没有对半个月的刻苦学习感到满足,就像遇到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我只是对每一样饭菜动了动筷子,要是这样的学习给我来个十年寒窗的话,那该多好啊。
但是,下一步,参加玉家河公社,开展各个农村的宣传任务,对我来说却是压力山大,特别是那一篇五千字的辅导文稿。
好在我们遇到了老刘这个聪明而且狡猾的好领导,离开培训班前,老刘先给我们分别谈话。要不说老刘是基层人民公社的官油子,我们公社这一滩事他分管,老刘管着我们三个人,但是除了我和郭合,另一位在我们公社也不是一般人,我们叫他“大连长”,三十出头,正在积极进步,他是公社的党委委员兼民兵连长,生产队的副书记兼队长。那个备战备荒的年代,公社的民兵连长是全公社民兵的总头了。半个月的学习,他忙的,连蜻蜓点水都达不到,辅导报告大会,我一直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小组讨论也就是高校长张老师来辅导的那一次他全程参加了。有几个晚上,很晚了,他带着一股子烟酒气来宿舍睡觉。但是其中一次,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还在睡梦中,他村里拖拉机来把他接走了,说是黄河渡口上出了一点事,要他回去调两个村的民兵执行任务。所以到了分配下农村完成宣讲任务时,老刘拿出来几份有关“评法批儒”的红头文件交到“大连长”的手里,老刘对他说:“回去安排时间,你亲自把几份文件给寺、老、庄。即寺(寺家山)老(老庄里)庄(庄河里)三个生产大队的社员群众念一念、学一学。并且把你这次参加培训的情况介绍介绍。”。
“大连长”领命后,急急忙忙就走了。
然后,老刘笑眯眯的对我和郭合说:“你们两位一把韭菜不零卖。宣讲任务一个比一个重。”。他拿出几份资料交给郭合说:“法儒斗争主要在先秦时期,你的讲稿重点是围绕那天下午高校长讲的几个问题写。不要拖泥带水,每个人的宣讲时间不超过五十分钟,中间还要留出来二十分钟,让学生娃娃们表演节目,村民们爱看节目。
郭合在老刘面前自然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最后,老刘严肃认真的对我说:“润利,咱们的活,老鼠拉木铣,大头在后面。儒法斗争贯穿于整个中国封建社会的历史长河,剩下来的你大包大揽,基本是从秦汉之后到辛亥革命这一漫长的历史过程。”说到这里他看我有一点神色紧张,笑着问我:“怎么?”。
我挠挠头皮说:“这么长,我有一点,老虎吃天,无从下口!”。
他笑一笑轻松的说:“这样吧,我这里弄了个大框架,你按照这个先找资料,弄好了,拿来我看。”。
他这么一说,我如释重负,心里有底了。虽然说天下文章一大套,但是这些文章还不能乱套,必须有个谱,老刘弄的这个大框架就是我写辅导文稿的谱。
然而,一个新的问题出来了,整好这一篇文章,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外面找地方是不可能的,现在评法批儒活动要收尾了,没有人重视了,谁管吃管住呢?回家写,从老刘安排“大连长”念红头文件应付差事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些人物对评法批儒也没有了热度,一切都是应付差事。
那天我背了一口袋资料,满头大汗回赵家坬,刚走进村口,迎面走来的是曾经和我一起放羊的两位老哥。我边擦汗,边炫耀我这一次培训的收获。一位老哥笑着说:“求,惹闲茬,什么发(法)家,入(儒)家,跟咱们放羊、种地有求的关系?”。另一位说:“地里的农活都忙不过来,说外陈谷子烂糜子干啥?来,有精神头,给咱讲一段‘火烧连营’。”
他们这态度说明,我回家如果不参加劳动,钻在家里写文章,有一些人可能会议论你打着写文章的晃子磨洋工,逃避集体生产劳动。
没有办法,咱是农民,种地是本职,写文章不是庄稼人的事。我把我的难言之隐,给大队领导作了汇报。
领导一动脑筋,来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他让我看护枣林去。
赵家坬是属于半山后与半河坡地区。枣林面积占耕地面积的百分之三十。而且枣林都是好地。
秋天,整个赵家坬,笼罩在繁茂的枣林之中,大片绿中间黄的枣林中渗透出枣红色,散发着淡淡的醇香味道,沁人心脾。
我提上一大罐子清泉水,背了一口袋资料和干粮,到队长指定的一块叫庙疙瘩的枣林地。这是赵家坬的制高点,上面有个土台子,当年红军游击队站岗放哨的地方。我在上面找一棵大枣树,在大枣树下安营扎寨,用黄土堆了一个小台子,铺上布口袋、报纸,垫上几本《红旗》,就能像在炕桌上似的写文章了。
废寝忘食,不知劳累,汗流浃背不知闷热,虫子、蚂蚁爬的满身都是,顾不得清理。辛辛苦苦写一个星期。从汉唐写到辛亥革命,从董仲舒写到孙中山。草稿纸,丢的满地都是,大概有一万三千字,觉得能给老刘交差了。于是,到玉家河的小河里洗了个澡,在河边的大柳树下睡了一觉。然后把文章拿到老刘那里去交差。
老刘浏览了一遍,笑着说:“你是个老实娃,培训学习用的吃奶的劲,这篇文章是臭婆娘缠脚布,又臭又长,必须压缩到五千字。”
当时,在老刘的办公室,在老刘指导下,我把文章中一些内容(特别是报纸上抄来的联系现实的内容)进行了删除。大概把全文压缩到八千多字。
拿回家,利用三个晚上,一字一句的精炼。最后压缩到五千字。老刘一看,只说了一个字“好!”。
再有三天就要上台宣讲了,我还是在枣林地的制高点。我现在是站在土台子上,面对蓝天白云、面对广袤无垠的黄土高原、面对波涛汹涌的黄河。我想甩开生学腔,学着领导人站在主席台上讲活,可是我怎么也开不了口。我想用普通话像收音机里的播音员那样播讲,还是开不了口。怪了,舌头不听话,上初中时学生上讲台,还是讲的不错嘛。于是又回想着初中的讲台了,想起来亲爱的老师们讲课时的画面,很快,我真的进入了角色。
就此训练了两天,在稿子上圈圈点点,密密麻麻用红笔标注了“语速缓慢”“禁止学生腔”“停顿”“这个故事用大白话讲,讲的时候面带笑容向着听众,简单手势或用手指头点桌面···。
我们在清涧参加培训期间,老刘安排人在玉家河小学那边,组织了十几个学生为评法批儒宣讲宣传排练文艺节目。
那一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我们公社的“评法批儒宣讲宣传队”一行十三个人。扛着红旗、背着扩音机、大喇叭和学生表演节目用的简单的道具。在老刘的带领下,沿着黄河边弯弯曲曲的小山路,向一个叫王家河的山村前行。
我们一路上歌声嘹亮:《行军歌》《东方红》《我们走在大路上》《打靶归来》,还有毛主席语录歌。
白天我们的时间都行进在黄河边的山路上。
蓝天、白云、秋风、看我秀美山川:山道弯弯处,枣香醉人;绿树成荫处,鸟语花香;山涧清流处,蛙声似语,欢歌笑语的玉家河啊,直奔黄河!
我和郭合不离老刘左右,老刘的故事很多。
那几个学生都是玉家河中小学的文艺人才。有一男一女两位都曾经是我的初中同学,他(她)们比我幸运,现在是高一的学生,我是辍学的农民。但是,我们还是一见如故。
开讲以后,两位同学对我的辅导报告以较高的评价和鼓励,我很高兴。
我那位初中时的男同学是每次宣讲大会开始时独唱《满怀豪情望北京》。我那位初中时的女同学是大会结束时独唱“北京的金山上···!”。
还有两位女初中生,都是穿插在我和郭合宣讲时的中间,表演节目。穿插在我宣讲中间的女生,表演的是陕北说书:“柳下跖痛骂孔老二”。
还有两男两女四位小学生表演的是陕北秧歌、扇子舞。
白天,我们从东村到西村,晚上在西村召开大会给社员群众搞宣传。
全公社32个生产队,有3个是“大连长”念文件完成的。其余29个也是三个村一组的进行分组宣传。例如通知说今晚上去“刘、枣、腰”开会宣传。那就是把刘家山、枣山里、腰里村等三个村的村民群众集中到腰里村小学操场上,进行宣讲。
那天晚上,我们宣传队要到赵贺家坬村进行宣传(赵家坬、贺家坬、赵家沟),小伙伴们围着我欢呼雀跃,问我怎么样招待大家。我嘴巴上说:“山珍海味管饱吃!”,但是,到底怎么做,心里没有底,我感觉有点压力。我自己家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有病人,卫生条件很差。那些窝窝团,苦菜汤,怎么能给这些娇里娇气的学生端上去呢?别看,这些中小学生,他们都是西安、清涧城里来我们公社机关工作的干部子弟。带他们到我家里吃饭显然不合适。
怎么办呢?我动脑筋后,我在我看枣林的地方做了安排。放了一桶水,拿了一块床单,扛了一捆干柴,都放在大枣树下。
因为是我带路,绕来绕去,除了郭合老刘外,其余的十来个学生娃娃都来到大枣树下,大家在土台上铺开床单当餐桌布,围着桌布就地休息、喝水、吃新鲜大红枣。
他们自己在树上摘大红枣,有的要吃长条的,有的要吃圆的,男孩子爬树摘枣子,女孩子在树下争着抢着,叽叽嘎嘎的闹着,其乐无穷。
不远处就是我家自留地,我号召大家一起动手,到我家自留地里采摘瓜果,要啥拿啥。西瓜,香瓜、黄瓜、西红柿,玉米棒子,向日葵,红薯、土豆,南瓜等等。每个人满载而归,这时候,他们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准备一捆干柴。我用那一捆干柴点火,烧烤玉米棒子,红薯、土豆、南瓜。大伙都是学生,野炊吃的美,绕着篝火又蹦又跳,载歌载舞。
另外,我私下里沟通后让郭合陪同老刘同志到书记家去,他两个在书记家吃的鸡蛋西红柿臊子面。
当然,生产队按照规定给在我这里吃了野炊的学生们也都安排到农户家吃晚饭,但是小伙伴们都是到农户家坐一坐,基本没有动筷子。
我参加评法批儒总共一个半月的时间,那一天,风和日丽,我的任务完成了,一身轻松,高高兴兴的回赵家坬交差!
1974年参加评法批儒活动,就这样永远留在我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