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
尹玉峰长篇铁血小说《天驹》别一番语言架构,别一番草原风情;人性、野性、眼泪、爱恨、或生或死一一铁与血的交织,在生命荒原中困苦摇曳……这是一首准格尔旗黄河第一弯山曲中流淌着的回肠荡气,即有奇幻爱情,又有铭心酸楚,更有民族民主希望和伟大生命热忱的歌。曲折的故事中一直有圣主的天驹神马,就像一面旗帜迎风飘扬……
↑作者尹玉峰系都市头条编辑委员会主任
天驹
第六章:第二节(总第31节)
阎锡山在山西闹事,太原城头,带着一丝血腥气。阎锡山站在巡抚衙门前的石阶上,军靴踏过尚未干涸的血迹。他眯起眼睛,看着亲兵将陆钏琦父子的首级高高挑起,悬挂在城门楼上。
"百川兄,咱们是不是做得太绝了?"副官低声问道,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枪套。
阎锡山掏出一块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上的血点:"乱世用重典。陆抚台不死,死的就该是我们了。"他重新戴上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可怕,"传令下去,立即接管藩库和军械局。"
然而好景不长。不到半月,朝廷调集的援军已逼近太原。阎锡山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扬起的烟尘,手中的望远镜微微发颤。他苦心经营的山西新军,此刻只剩下不足三千人。
"撤!往西走!"阎锡山咬牙下令,"带上能带的所有银两和军火。"
残阳如血,这支溃败的队伍像一条受伤的蛇,蜿蜒向西蠕动。经过二十多天的艰难跋涉,当鄂尔多斯草原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士兵们已经衣衫褴褛,许多人拄着树枝当拐杖。
"大帅,前面就是准格尔旗了。"向导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蒙古包群,"那里的头头那森是出了名的豪爽。"
阎锡山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又掂量了一下马鞍袋里所剩无几的银元,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传令下去,所有人整理军容。就算是败军,也要有个样子。"
那森正在帐中擦拭老三爷留下的蒙古弯刀,忽闻侍卫来报:"大人,东边来了一支汉人军队,打着'阎'字旗号。"
刀锋在羊油中划过,映出那森棱角分明的脸庞。他想起老三临终时说:"我走之后...多抚民...少血腥..."那森放下弯刀,沉声道:"备马,我亲自去迎。"
两支人马在草原与戈壁的交界处相遇。阎锡山骑在一匹疲惫的枣红马上,看着远处驰来的蒙古骑兵。为首的汉子头戴貂皮帽,腰间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在下山西阎锡山,途经宝地,特来拜会。"阎锡山拱手行礼,官话说得字正腔圆。
那森翻身下马,靴子踏起一片尘土:"阎将军远道而来,准格尔旗蓬荜生辉。"他的汉语带着浓重的蒙古腔调,却意外地流利,"请随我回帐,喝碗奶茶解乏。"
当夜,那森的大帐内灯火通明。烤全羊的香气混合着马奶酒的醇厚,让饥肠辘辘的晋军官兵几乎落下泪来。阎锡山却保持着警惕,只浅尝辄止地抿了几口酒。
"阎将军不必拘礼。"那森豪爽地大笑,亲手割下一块羊腿肉放在阎锡山面前的银盘里,"草原上的规矩,来的都是客。"
阎锡山这才放松了些许,开始打量帐内陈设。突然,他的目光被挂在帐壁上一幅画像吸引——画中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在草原上奔驰,鬃毛如银瀑般飞扬。
"好马!"阎锡山情不自禁赞叹,"可是传说中的'天驹'?"
那森的笑容僵了一瞬:"将军好眼力。那确实是天驹,不过..."他放下割肉的小刀,"它是长生天赐给草原的精灵,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三天。"
阎锡山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如此神驹,若能为我所用..."
"将军有所不知。"那森给阎锡山斟满马奶酒,"天驹性子烈,宁可跳崖也不让人骑。"
帐内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阎锡山的手指轻轻敲击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森见状,拍了拍手,几名侍从立刻抬进来三口沉甸甸的木箱。
"将军远来辛苦,一点薄礼不成敬意。"那森掀开箱盖,里面整齐码放着皮毛、药材和银锭,"听闻将军在山西励精图治,那森钦佩不已。来日方长,咱们蒙汉两家,少不了互相提携。"
阎锡山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起身走到箱子前,抓起一把银锭掂了掂,突然笑道:"好一个'算盘子底下有钱'!那森兄弟果然痛快!"
接下来的三天里,两人形影不离。阎锡山向那森展示了他从日本带回来的新式步枪,那森则带着阎锡山巡视了准格尔旗的草场和矿山。
"这地下不仅有煤,还有石油。"阎锡山蹲下身,抓起一把黝黑的泥土搓了搓,"兄弟守着座金山啊。"
那森眼睛一亮:"将军懂这个?"
"我在东京学的不只是军事。"阎锡山神秘地笑了笑,"实业救国,才是根本。"
第四天清晨,两人按照汉人习俗斩鸡头、烧黄纸,又按蒙古传统共饮血酒,结为异姓兄弟。阎锡山年长为兄,那森为弟。
"贤弟,待我回到山西重整旗鼓,定不忘今日之义。"阎锡山郑重承诺。
那森解下腰间的镶宝石匕首递给阎锡山:"大哥,草原永远是你的家。"
送走阎锡山后,那森站在王府的高台上,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心潮澎湃。
"大人,老协理丹丕尔到!"侍卫高声通报。
那森转过身,看见丹丕尔迈着稳健的步伐走来。这位老协理虽已年过五旬,但腰板挺直如松,一双鹰目炯炯有神,下巴上的山羊胡修剪得一丝不苟。
"王爷。"丹丕尔右手抚胸行礼。
"老协理不必多礼。"那森虚扶一把,"沙圪堵的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丹丕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王爷信任,老臣自当竭尽全力。只是那里现在还是片荒地,要开发起来..."
"我全权交给你。"那森打断他,"准格尔旗需要一个新的商业中心,不能再让山西陕西的商人把持我们的贸易命脉。"
丹丕尔微微颔首:"老臣明白。只是需要人手和银两..."
"王府的库房随你调用。"那森撞了撞丹丕尔的肩膀,"你我同心,准格尔旗能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还得多劳老协理。"两人相视一笑。
三个月后,沙圪堵的开发如火如荼。丹丕尔的下手带着一队人马,正在丈量街道走向。小头目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脸上有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刀疤,说话时疤痕会随着面部肌肉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这里,还有这里,都要清理出来。"小头目用马鞭指着一片区域,"王爷要的是整齐划一的街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棚户都得拆!"
手下们开始拉绳丈量,在要拆除的建筑上打上标记。当他们来到一处用木栅栏围起的诺大的院落时,小头目皱起了眉头。
"这是谁的破地方?挡在正街上像什么话!"
一个手下凑上前:"回大人,这是兽医布和的配马场。他给旗里的战马配种,有些名气。"
"兽医?"小头目冷笑一声,"王爷要的是商铺,不是马圈!给我拆!"
十几个壮汉立刻动手推倒栅栏。布和闻声从屋内冲出,"住手!你们干什么?"布和挡在栅栏前,"这是我的家,我的生计!"
小头目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矮他一头的布和:"奉丹丕尔协理之命,沙圪堵要改建商业街。你的破马场碍事,必须拆除。"
"丹丕尔之命?哈哈哈,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布和忽然涨红了脸,"你们不能就这样..."
"啪!"小头目的马鞭抽在布和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给我打!"一声令下,手下们一拥而上,将布和按倒在地。他们用绳索捆住他的手脚,把他吊在马圈的横梁上。
布和的惨叫声回荡在沙圪堵上空,小头目却坐在一旁,悠闲地喝着马奶酒。每当布和昏过去,他们就泼一盆冷水把他浇醒,继续鞭打。
"让你知道违抗命令的下场!"小头目狞笑着,又是一鞭抽在布和背上。
消息传到王府时,那森正在与四奶奶下棋。"王爷,出事了!"侍卫慌张地跑进来,"老协理丹丕尔协理的人在沙圪堵把兽医布和吊起来打,说是要强拆他的马场。"
那森手中的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布和?”
"正是他,王爷。"
那森猛地站起身:"备马!叫上丹丕尔,立刻去沙圪堵!"
四奶奶拉住他的衣袖:"对!好好教训一下这帮没长眼睛的东西!"
当那森和丹丕尔赶到现场时,布和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身上的袍子被鞭子抽得破烂不堪,露出道道血痕。
"这是怎么回事?"那森的声音冷得像冰。
小头目见王爷亲临,慌忙跪下:"回王爷,这兽医抗拒拆迁,属下只是..."
"只是什么?"那森一脚踹向他胸口,"谁给你的权力动用私刑?"
丹丕尔脸色铁青,上前一步:"是老臣管教不严..."
那森抬手制止他:"老协理,这事与你无关。"他转向小头目,"把他吊起来,就用他打布和的那根绳子。"
侍卫们立刻执行命令,将惊恐万状的小头目吊在了马圈的横梁上。
"布和,"那森扶起受伤的兽医,"现在轮到你了。用他的鞭子,抽他二十下。"
布和颤抖着接过鞭子,看着被吊起的小头目,犹豫不决。
"打!"那森命令道,"让所有人知道,在我那森的领地上,没有人可以滥用私权!"
鞭声响起,小头目的惨叫声比布和刚才的还要凄厉。丹丕尔站在一旁,大喊一声:”活该!添乱的狗东西!”
二十鞭过后,那森示意停下:"记住这个教训。沙圪堵的开发要继续,但必须按规矩来!布和的马场可以保留,另择地点重建,费用由王府承担。"
回王府的路上,丹丕尔一直沉默不语。那森看到略带内疚的表情,大声笑道:"老协理,你我同心协力地干吧,别的啥也不想!"
一个月后,沙圪堵的主街上,一排排砖包门面的四合套大院拔地而起。来自山西、陕西的商队络绎不绝,带来了茶叶、布匹、铁器,运走了皮毛、药材和牲畜。
那森和丹丕尔站在新建的城楼上,俯瞰着繁华街市的雏形。"老协理果然能干,"那森赞叹道,"短短时间就有如此规模。"
丹丕尔谦逊地低头:"全赖王爷英明决策。不过..."
"不过什么?"
"哈拉寨的商人们不太高兴,说我们抢了他们的生意。"
那森大笑:"让他们不高兴去吧!准格尔旗的商业中心就该在准格尔旗!"
第二天,草原上的晨雾还未散尽,那森便已披衣起身。他站在帐外,望着远处绵延的黑界地,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老协理丹丕尔走来,银白的胡须在晨风中微微颤动。"大人,今日便要着手收回黑界地了。"丹丕尔的声音沙哑却有力。那森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多年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收回黑界地的过程比想象中更为艰难。那些盘踞多年的蒙汉大地主暗中勾结,设下重重阻碍。那森和老协理丹丕尔各自带着亲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
沙圪堵的建设更是倾注了那森和丹丕尔的全部心血。他们亲自督工,看着一砖一瓦垒起。最令人称道的是那些铺面,清一色的青砖灰瓦,飞檐翘角。每个四合院门前都蹲着两尊石狮子,左边那只怒目圆睁,右边那只却温顺可爱,据说是那森特意嘱咐工匠如此雕刻,寓意"恩威并施"。镇子中央的广场上,来自山西、陕西的商队络绎不绝,驼铃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商人们都说,在这里做生意格外舒心。那森不仅减免了三年税赋,还设立了专门的市易司,买卖纠纷当日就能解决。来自河曲的老掌柜王德发常念叨:"我在哈拉寨做了二十年生意,从没见过这么为民着想的官老爷。"渐渐地,连府谷那些百年老字号的东家都坐不住了,纷纷举家迁来。
晨光刚染红沙圪堵的砖瓦屋檐,长街两侧的食肆已飘起袅袅炊烟。最热闹的要数"马背包子铺",掌柜的是个山西老移民,却把蒙古人的饮食精髓学了个十成十。蒸笼掀开的刹那,白雾里现出十八道褶的羊肉包子,面皮用河套雪花粉揉得能透光,裹着草原黄羊腿肉剁的馅,咬一口滚烫的肉汁能溅到下巴上。常有三五个蒙古汉子蹲在店前石狮旁,捧着海碗喝羊杂汤,汤里漂着碧绿的野韭菜,就着新出笼的包子,一顿早饭吃得满头大汗。
转过街角,"驼铃烧麦馆"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晃眼。跑草地生意的商队最爱来这里歇脚,掌柜的别出心裁往烧麦馅里掺了沙葱和沙芥——这两种沙漠野菜是丹丕尔老协理特意嘱咐保留的。蒸熟的烧麦皮薄如蝉翼,能看见里头粉红的羊肉馅拌着翠绿的野菜,活像裹着玛瑙的翡翠盏。跑驼队的汉子们常说,吃上两笼沙葱烧麦,能顶住三天沙漠里的干渴。
正午时分,镇公所对面的"三娘子面馆"人声鼎沸。山西来的厨娘把刀削面玩出了新花样,抻开的面片在案板上"啪"地一甩,飞进沸锅时还带着弹性。浇头是草原特色的酸奶油焖羊排,奶香裹着肉香往人鼻子里钻。那森王爷有回来微服私访,连吃三碗还舍不得放筷子,最后特许他们在门楣上挂王府特制的蓝底金字招牌。
最稀罕的要数"黄河鲤鱼焖面",这原是河曲商帮带来的手艺。选三尺长的黄河金翅鲤,用胡麻油煎得两面金黄,铺在手擀面上慢火焖。揭盖时鱼肉如蒜瓣般绽开,面条吸饱了鱼鲜,常有陕西商人捧着碗感慨:"在老家都吃不到这么地道的味儿!"后来这道菜成了商帮和解的象征——去年为争码头打得头破血流的晋陕商人,如今常凑一桌分食这条"和解鱼"。
夕阳西斜时,街尾的"驼奶醪糟"摊子前排起长队。回回老马家的秘方是用沙漠野蜂蜜发酵驼奶,做出的醪糟醇厚中带着沙枣花的清香。四奶奶最喜这口,常差丫鬟用银壶来打。有顽童偷舔洒在壶沿的奶渍,被阿妈揪着耳朵骂:"这可是王爷府上要的贡品!"
暮色渐浓,杨家湾府邸的厨房飘出烤全羊的焦香。这是丹丕尔从科尔沁请来的厨子,羊肉要先用沙棘汁腌渍整夜,烤时不断刷上野韭菜花酱。当整羊架到宴席上时,金黄的脆皮还滋滋冒着油花。那森总会亲手割下最嫩的里脊,分给四奶奶和丹丕尔——就像他们当年在草原盟誓时那样。
其实,那公镇最气派的就数这杨家湾的府邸。三进的大院,朱漆大门上钉着碗口大的铜钉。正厅里,那森常与丹丕尔对弈至深夜。四奶奶则在后院开辟了菜园,种着从山西带来的各种菜种。每到黄昏,炊烟袅袅,下人们忙着准备晚膳,空气中飘着炖羊肉的香气。
然而在这繁华背后,那森时常独自登上城楼远眺。他知道,保疆兴边的路还很长。但每当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到孩子们在新建的学堂里朗朗读书声,他又会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个曾经荒凉的小镇,如今已成为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而"那公镇"这个名字,也将永远铭刻在这片土地的记忆里。
一年后,当阎锡山在太原就任山西都督的消息传到准格尔旗时,那森正在新开的煤矿视察。他望着南方,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人,阎都督送来的机器到了。"管家匆匆来报。
那森拍了拍身上的煤灰:"传我的话,从今天起,准格尔旗所有青壮年都要学习汉话。另外,派人去太原,请阎大哥派几个懂矿业的师傅来。"
哪料,阎锡山兴冲冲地率队来了。
那森带着阎锡山骑马来到旗地北部的黑岱沟时,夕阳正将整片大地染成血色。阎锡山突然勒住马缰,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睁大——眼前的山峦像被天神劈开般裸露出数十丈高的黑色断面,在夕阳下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
"这是..."阎锡山的声音有些发紧。
"我们叫它'乌金之壁'。"那森用马鞭指着那绵延数里的黑色断面,"整座山都是煤,用刀子都能削下煤块来。"
阎锡山下马走近,靴底碾碎的煤屑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拾起一块乌黑发亮的煤块,在手中掂了掂,又用随身的小刀刮开断面。煤块裂开时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断面却呈现出细腻的树脂光泽。
"烟煤!而且是上好的炼焦煤!"阎锡山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发颤,"这煤质比日本八幡制铁所用的还要好。"他转身望向广袤的矿区,"这片煤田有多大?"
那森展开双臂划了个巨大的圆弧:"往北到黄河岸,往西到库布齐沙漠边缘,地下全是这黑金子。老辈人说,当年成吉思汗的铁骑路过这里,马蹄铁都能在石头上踏出火星来。"
远处,几个蒙古牧民正用简陋的筐篓背运露头的煤块,黑色的煤灰在他们古铜色的脸庞上留下道道汗渍。阎锡山注意到煤层中偶尔闪过的黄铜色条纹:"还有硫铁矿伴生?"
"大哥好眼力。"那森踢开脚边的一块碎石,露出金灿灿的黄铁矿晶体,"我们蒙古人叫它'魔鬼的金子',烧起来臭得很,但汉地的道士说能炼什么...丹砂?"
第二日清晨,那森带阎锡山来到旗地东南一处被蒙古人视为禁地的洼地。尚未走近,阎锡山就闻到空气中飘散的刺鼻气味。穿过一片枯黄的芦苇丛,眼前突然出现一潭黝黑的水面,水面上不断冒出咕嘟咕嘟的气泡,四周土壤被浸染成诡异的彩虹色。
"黑水神潭。"那森在胸前画了个祈福的手势,"祖祖辈辈都说这里有邪灵,牲口喝了这水必死无疑。"
阎锡山却像发现珍宝般快步上前,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水面。指尖立刻裹上一层黏稠的黑色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蓝绿色的光泽。他掏出随身的手帕浸入水中,再提起时,手帕已经吸饱了原油,滴滴答答地落回潭中。
"贤弟,这不是邪灵,是比煤更金贵的东西!"阎锡山激动地指着潭底不断上涌的黑色油花,"日本人都管它叫'黑龙血',能让铁船在海上跑,能让飞机在天上飞!"
那森惊讶地看着潭边几处自然形成的油苗,那些粘稠的液体正缓缓渗入沙土中,将沙粒胶结成坚硬的沥青块。远处,一只不慎踏入油沼的野狼正发出凄厉的哀嚎,它的后腿已经被牢牢粘住。
第三日,他们沿着乌兰木伦河考察。正午时分,阎锡山突然在河滩边蹲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小袋。只见他将河沙舀进袋中,在河水中熟练地摇晃起来。片刻后,倒掉表面的细沙,袋底竟闪烁着十几粒金灿灿的沙金。
"这河..."阎锡山的声音有些发抖。
那森大笑:"我们叫它'金腰带',每年开春融雪后,孩子们都能在河边捡到金豆子。"他指向远处一片闪烁着奇异荧光的山坡,"那边还有更稀奇的东西。"
来到那片被当地人称为"鬼火坡"的山地,阎锡山发现地表散落着各种色彩斑斓的矿石。有紫得发黑的萤石,有泛着珍珠光泽的云母片,还有罕见的褐红色独居石——那是稀土矿的标志。
那森拾起一块泛着蓝绿色荧光的矿石:"萨满说这是天神打翻的颜料盒,大哥可认得?"
阎锡山接过矿石的手微微发抖:"这是...镭矿的伴生矿!巴黎的居里夫人刚发现的新元素!"他突然紧紧攥住那森的手腕,"贤弟,这块地界下埋着的,够买下半个紫禁城!"
夕阳西下时,两人站在高处俯瞰这片神奇的土地。阎锡山摸出随身携带的铜算盘,手指飞快地拨动着珠子,嘴里念念有词。那森看着他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投在煤黑色的山体上,仿佛一只正在丈量财富的巨兽。
"贤弟,"阎锡山突然收起算盘,镜片反射着最后一缕阳光,"给我三年时间,我让你这准格尔旗的骆驼队,变成喷着烟的钢铁巨龙!"
远处的蒙古包里传来马头琴悠扬的旋律,与矿区隐约的凿岩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新旧交替的塞外交响。
【版权所有】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