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窑洞八咏

其二 旱魃为虐

其四 迁徙离歌

其八 岁月长歌

莫言此地成孤境，根脉千年永系牵

黑窑洞叙事诗

盐碱结晶在河床褶皱里

风干成银色的骸骨

那首传唱三百年的民谣

卡在黄鼠跳跃的黄昏

碎成盐碱地上的月光鳞片

1962年的鼠疫像黑色藤蔓

缠住村庄的喉咙

如今藤蔓早已干枯

却在每道田埂上

刻下永难愈合的伤痕

十年九旱的咒语

让庄稼在盐碱地里

结出苦涩的叹息

牛群望着浑浊的碱河

把舌头卷成失望的问号

洪水每年都来

啃食着村庄的根基

老屋在荒草中沉没

像沉船在绿色的海洋

猫头鹰的叫声

是最后的浮标

那些搬离的脚步

踩碎了往日的喧嚣

但每粒飘散的尘土里

都藏着未说出口的乡愁

就像盐碱河蜿蜒的轨迹

永远刻在游子的记忆深处

我站在荒草丛生的村口

听见风在残垣断壁间

重复着古老的歌谣

盐碱在月光下泛着白光

如同三百年前

那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一、《青玉案·黑窑忆旧》

荒窑寂历三秋暮。碱河瘦、流沙舞。

曾记瘟神惊四宇。尸横村陌，疫封关路。举国愁云聚。

十年九旱难耕土。渐散人家入城镇住。

老宅苔深鸦噪树。残垣风泣，寒宵鸮语。泪洒归乡路。

二、《浣溪沙·黑窑今昔》

黄鼠惊魂岁月遥，碱河空自向东迢，旱魔肆虐稻粱凋。

昔日人声喧四野，今时荒草没村桥，故园回望总魂销。

三、《蝶恋花·黑窑荒村》

碱水西流终不返。十年九荒，难把生机挽。

瘟疫当年悲旧案，旱魔岁岁将人赶。

大半人家迁镇畔。残壁颓垣，寂寞鸦啼乱。

夜静鸮鸣惊客叹，深情永驻心头畔。

黑窑洞长河吟赋

荒窑曾染劫灰烟，六二瘟魔举世传。

鼠疫横行千骨葬，烽烟暗卷九重悬。

残碑欲诉当年泪，涸碱空流亘古川。

十载九荒耕瘦土，一河咸涩断炊烟。

洪涛渐蚀家园路，冷月长怜故垒边。

旧宅苔深埋笑语，空梁燕去剩寒渊。

遥思昔岁人如织，今见孤村鸟独旋。

半壁残垣啼夜鸮，几畦荒垄泣秋鹃。

离人渐向新庐徙，剩得乡愁种陌阡。

纵使身迁千里外，魂牵犹是此山川。

黑窑叹

一

黑窑之墟，三百斯年。黄鼠窜野，疫瘴滔天。

哀我旧里，十室九迁。碱河西逝，其水难咽。

二

碱河汤汤，其流未央。十年九旱，稼穑不昌。

昔我往矣，垦草拓荒。今我来思，断壁颓墙。

三

东河斜沟，高家双湾。故宅榛莽，鸡犬声残。

鸮鸣寒夜，孤月临渊。游子怆然，涕泗汍澜。

四

墟里虽空，魂梦长牵。垄上桑梓，犹记童颜。

去者日远，来者茫然。青山不改，逝水绵绵。

黑窑洞史诗

黢窑黯黯三百年，鼠祸惊尘裂昊天。

疠气横流埋故骨，荒村寂历锁寒烟。

碱河浊浪蚀桑梓，涸野飞沙断陌阡。

十载营生终是幻，半城遗宅尽成渊。

鸮啼冷月愁云外，犬吠残星古渡前。

纵使新庐安旧客，难忘故土系情牵。

苔封故井沉幽梦，草掩颓垣泣逝川。

莫道人间皆易老，乡愁永驻在心田。

黑窑赋——仿兰亭集序体

岁在乙已，序属仲夏，余返故里，行至黑窑之墟。触目荒烟蔓草，入耳鸮啼孤鸣，昔时烟火，今成残垣，怆然涕下，遂作斯赋以记之。

忆夫黑窑肇迹，邈矣难寻。或云三百年前，先民辟榛莽而居；更闻六二鼠疫，白骨蔽野，举世惶惶。当局欲施雷霆之策，幸天祐残黎，劫波终渡。然旱魃为虐，十稔九荒，碱河蜿蜒西去，水含盐碱，牛马不饮，徒映斜阳。洪流岁岁侵蚀，沟堑日蹙村墟，生计维艰，何以为安？

昔者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男耕女织，童叟熙攘。开荒拓土，冀图温饱；汗滴黄土，望断苍穹。然水竭地瘠，终难栖迟。于是离乡背井者日众，徙居新村者如流。今则断壁倚残阳，蒿草掩故道，数椽败屋，二三孤灯，猫头鹰啸于寒枝，夜月冷照乎空庭。昔日繁华，竟作荒原，岂不痛哉！

周边诸村，先马、高家，东河、斜沟，亦皆凋敝。老屋尘封蛛结，断墙苔蚀藤缠，偶闻犬吠，惊破长寂；遥见炊烟，稀若晨星。人去楼空，山川不改，徒留游子对月兴叹，临风怀想。

夫天地逆旅，光阴过客。黑窑盛衰，岂独一村之悲？昔之昌盛，非人力所能永保；今之萧索，亦时势之必然。然桑梓之情，故土之思，如根之植于地，水之流于渊，虽身迁千里，魂梦犹萦。残垣败壁，皆藏儿时嬉戏之影；枯井荒田，尽染祖辈耕耘之汗。此情此忆，岂随岁月而逝耶？

悲夫！览今昔之变，感存亡之理。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惟愿后人过此荒村，抚今追昔，知民生之多艰，叹造化之无常，庶几不负此一抔热土，半世沧桑也。

时维夏日，风热署酷，援笔为赋，涕泗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