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教鞭的执着
文/程增庄
时光流失,却带不走我少年的记忆。那是一个人才极其缺乏的年代,即便是一个初中生,也被左邻右舍的人刮目相看。因为那时的教育资源匮乏,学校座数有限,初、高中招生相应较少,且教师配备上也远不如人意,中学毕业生在中学就职任教;小学毕业生在小学就职任教,这并不为鲜。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此句话的意思被那个时代无声地诠释了。
其实,一些书本知识,教师与学生就是先学与后学之差,正是这些先饱尝知识味道的人,担当起了相继数年的教书重任,以不显赫的学历照样培植出了桃李满园。
查阅我上小学五、六年级时的数学老师的档案,录用表格内的填写是这样的 ——姓名:马增杰;出生日期:1940年4月;性别:男;身高:1.7米;学历:高小;籍贯:曲阳县城西公社马羊村。
当年二十未出头的他,头上戴上了人民教师的光环,手中拿起了教鞭。
按正常逻辑推理,一个人的能力与供职岗位应成正比,可从实情来看并非概全,官职小的不一定能力就低,官位高的也不一定能力就强,教师队伍同样呈现着这一现象,教学能力的强弱不完全取决于学历的高低,而在于个人对职业的忠诚,并由此而产生的不断进取。
在我记忆的深处,马老师自制的那根教鞭,长一米,粗若中指,光滑油亮,称不上戒尺,只是教学用的一件工具。白天黑夜都与他为伴。
这根教鞭如同一束温暖的光柱,照亮着一群少年的求学之路。也反射着马老师对它的执着与教学艺术的结晶。
一个人无论从事什么职业,从启步到成熟,都有一个操作锻炼的过程。马老师何曾不是这样呢?据他本人说,他开始走上讲台的时候,有过心理上的紧张,也有过讲课的逻辑混乱,更有过术语上的磕磕绊绊。虽然室内坐着的四十多个学生尚未有责怪挑剔的发声,但他慈善的面容却也泛起绯红。
人贵有自知之明,马老师深谙自己教学中存在的问题,于是,他绞尽脑汁,利用一切能用的时间开始按照合格教师的模型打造自己。
备好课是教好课的前提,他对每一课时的所教内容,都反反复复地进行钻研,一道例题从何讲起、从哪儿诱导出学生的正确思维,课下作业该留些啥样的题……,这都在他的周密策划之中。常常是别的老师已离开办公室外出聊天了,可他还坐在桌前,把备课本上所写的教案反复斟酌,直至认为没有不妥之处后,他便把备课又转换成了背教案,等于他在正式上课之前已试讲几次了。
教学不单是一种知识的死板灌输,方法得当,授教者事半功倍,受教者开智获识,为此,马老师不辞辛苦,尽力追求教学艺术的完美,以便在授受双方的互动中完成每一个课时。
人无论从事何种职业,都没有躺赢的捷径,只有奔跑的足迹,所有光芒, 需要时间的磨砺才能被看到,马老师对此笃信不疑。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太阳西下,晚霞映红,我习惯性地来到学校玩耍,当我步入学校正院时,隐约听到教室里有马老师的讲解声,那时还没有如今办课外补习班的习惯,我便好奇地踏上台阶,从窗户往里一瞧,顿感诧异,原来是马老师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进行模拟教学。我没进去打扰他,只是在窗外一动不动地窥视着。他在说:同学们,昨天我们讲了正比例题的计算,请问:什么叫正比例?谁能说出它的定义?好,后面举手的王小曲同学回答”。室内本无人,回答的自是他本人。接着他在黑板上写出一道自编的比例题,念了一遍后说:“大家在草稿纸上都做一做,有不明白的可以提出问我”,他边说边走下讲台,在课桌行间转着看同学们的计算。这是对昨天讲题的复习,接下来便开了新课题,他把例题简写在黑板上,然后转身面对学生:“前后桌四人为一小组,对例题进行讨论,一是看看与昨天讲的正比例题有什么不同?二是各自都谈谈题的做法儿,先不要看书……”,约十分钟后,他先后叫起两位学生来讲解。当然学生的替身依然是他。之后,他说:“同学们,下面各自编写一道反比例题,同桌互相交换对看,看题意是否正确,可以互相指指不足……。整整一个课时,他手执教鞭,指指点点。他手捏粉笔,写写画画。有提问,有讨论,有讲解,既呈现着课堂上的严肃性,也有学生们的讨论发言声,既启发了学 生们的思维,理解了题意,又使学生们掌握了解题程序。
我呆呆地看完马老师的模拟教学,仿佛看到了他对教育的热爱,对学生的负责,对教鞭的执着。
持续精进,是成长的注脚,笃定前行必遇见奇迹。他的执着并没有白费,经一段时间后,教学水平有了质的飞跃。他讲课生动有趣,深入浅出,学生们都听得津津有味。他用那根教鞭,为学生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数学世界的大门。
他的名声也传遍了全公社教育界。公社校长常常组织其它学校的教师来观摩他的教学方法,无不啧啧称赞。年底评选时,对√都画在了优秀栏里。
光阴荏苒,迄今已有几十年没见过马老师了,写首小词,以示思念吧——
杏坛执守育才勤,
绛帐传经启智新。
一根教鞭伴岁月,
粉笔板书绘秋春。
常怀烛泪滋桃李,
犹记灯光映悴身。
欲驾飞鸿询近远,
唯将厚意寄冰轮。
2025-7-1日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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