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元现钞及其家族成员的旅行(小说连载三)
文/尚金桓

内容推介:
该书以拟人化的手法,让人民币在社会各个角落游走,用金钱的“法眼”去看人心世态,现如今人们在金钱的刺激下,成了无头苍蝇,活得没了目标和方向。
为此,让钱家族成员们,揭示一下当今社会“金钱”至上,道德沦丧的弊端。从而昭示我们“穷者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崇高精神所在。
第三章家族成员
开始计划中的旅行亲爱的朋友们,在我们旅行前,还得说说我们的难言之隐。有人说:知识决定命运。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可我们钱家族是性质决定命运。我们的命运就是不论好人坏人,不论男人女人,不论你喜欢不喜欢此人,只要到人家口袋,就得老老实实为人家服务,来不得半点虚假。只等主人为了下一个目标,把我们打发出去,我们才能逃脱虎口。可往往是逃出虎口又掉进了狼窝。尤其是我这面值大的人物,这样的劫难太多。我的家族其他成员相对生活比较平稳,因他们常进出的是平常百姓的家门,没有过多的历险。老百姓用我们的成员们娶个媳妇,盖个房,抓只鸡,买只羊,添件衣服,买盒烟,属光明正大的正常流通,不需警察追脏封杀。
你比如说,就我们的称谓吧,不同人物,不同场合,不同用途下,我们便跟着像川戏“变脸”似的一个又一个在变。比如官方称我们为“人民币”,到了大人物口中我们成了“经济”,报告中又号称“GDP”,到了大老板口中我们变为“资产”,政府文件中又叫“资金”。到税务部门叫“税款”,到银行叫“贷款”,到贪官手中叫“脏款”,扶贫济困叫“善款”。到赌徒手中叫“赌资”,到嫖客手中叫“嫖资”(多难听呀,让我们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政府之间倒腾时又叫“融资”。到作家手中叫“稿酬”,到外国叫“外汇”。到农民工手中叫血汗钱,到生意人手中叫“辛苦钱”,到小偷手中叫“腰包钱”,到寺庙施舍叫“功德钱”或“香火钱”,为了当官给上司送礼叫“上香钱”和“喂狗钱”,到了公路收费站又叫“买路钱”。
好了,好了,再举一百个都能举出来。又比如娶个媳妇,给娘家送礼叫“聘礼钱”,若小朋友被人贩子卖了又叫“卖身钱”。你想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例子能举完吗?不能啊!我们这次决定出外旅行,就是要看看各色人等,在社会这个大舞台上,为了多多拥有我们这个家族成员,是如何不择手段的表演着,也看看普通老百姓是如何生活的。有人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金钱可是万万不能的。还有人说,好酒没肉水一般,好汉没钱鬼一般,更经典的说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了就能磨推鬼”。这些我们旅行时都要细细看,慢慢记,反正谁见了我钱家人都不讨厌,讨厌我们的肯定精神不正常。我早就摸到了一条规律,大多数人见了我们眼睛就红,“人之初,性本善”的“善”转眼就变成恶了。所以说:朋友们,做人难,做个钱家人就更难。你们要不相信,等我们旅行回来,你们看看我的旅行日记就知道我们有多难了。
第一节第1站:先到普通百姓家走一走
某年某月秋未冬初的早晨,我和我的家族成员们让荷枪实弹的保安,从银行的金库押送到了各个营业网点,这会儿我们仍安然地待在各自的铁屋子里,待营业员清点核实后,我们才能跟前来领我们的顾客见面。
好,趁柜员们交接手续之机,我给朋友们简单介绍一下,我和我的家族成员晚上待的地方。那个地方叫“金库”。是特殊设计,强力修固的一个工程。小偷要进入和打劫,或是要打洞偷盗那是难上加难,可以说难于上青天,除非恶人能升天国,骆驼从针鼻眼钻过。否则,任何人你都别想从中带走我们家族的任何一员。你细细听,修固这工程时,将地下的土挖下去几米深,四边用大块石头和500号水泥砌起来,在加固上钢筋网,可以说连个苍蝇都无法飞进,同时也无法飞出。里面又设置了好多保险柜,将我们家族成员,按辈份大小,分门别类安排进去,四边安上高倍探头,只要有个鬼影一闪,就能把你的魂摄进去。
进出的门设有三道。
第一道是厚厚的铁皮大门,门扇是夹层,里面添的是凝固了的800号水泥,不但厚重且牢固无比。按规定,此门由两人持钥匙,各自有一套密码,只有两人同时去,各自输密码,各自转动钥匙,铁门才能“咯吱”一声,缓缓打开。
第二道门是电子触摸式,管理此门人的指纹,事先录入计算机程序,所以该门只认此人的指纹,其余什么工具都不认。也像武警训的警犬,只吃它常吃的那几样食物,其余该不去闻,确有日本武士道精神。这也真应了那句俗语:市场经济,不认亲戚。也就是说,金库铁门,只认指纹。
第三道门,又加一道锁,由金库主要负责人掌握。除了三道门,外围也是探头林立,灯火通明,保安荷枪实弹,二十四小时盯着第一道大门,只要有风吹草动,警报器骤响,吓得小偷屁滚尿流,胆早已吓破,还有什么心情去做案。
好,现在我们回到营业大厅,此刻正好交接手续已完,排队取款的是一位干部模样的人,他取了我们弟兄10张100元现钞,媳妇刚生下孩子,他要去市场买鸡,给媳妇熬鸡汤。
家禽市场人头攒动,东边的转弯处,梨树湾的刘老太太,干脆我们就叫刘姥姥吧。刘姥姥将2只鸡、1只兔,放在一铁丝编制的笼子里等待人们来买。取了款的那位先生恰好走到刘姥姥跟前,他一眼就看到这是老百性家中饲养的土鸡,腿粗毛长,冠子火红,浑身滚圆,这是熬汤的最佳选择。那只兔毛色纯白,简直就像童话中的白雪公主,两只耳朵竖得像联合国的两面旗帜,双眼圆而又红,更似南国的两颗相似豆,那汉子慢慢蹲在了刘姥姥的鸡笼跟前。他微微一笑问:老太太,你这鸡每只买多少钱。
老太太略一迟疑说:50块,50块。老太太此刻担心说高了没人买咋办?她来时问过邻居张大爷,老人告诉她一只30—40元差不多。
那汉子一听也不贵,女人们都说戴眼镜的男人买东西不会讨价还价。果真,那汉子便说:老太太这2只鸡我都要了。
老太太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转而一想,鸡卖了,兔怎么办?便又迟疑地说:领导,你把我这兔也买走吧,买走了我就不耗时间了,回去还要喂牛呢?
汉子略一犹豫便动了侧隐之心说:老太太,那,你这兔要卖多少钱?老太太说:你是好人,你随便给,你随便给,10块20块都行。
汉子毕竟是汉子。笑说:好,就给你最高价20元吧。
120元钱递到了老太太手中,汉子提着鸡兔走了。但我和钱二爷被老太太放在左手心中越攥越紧,攥得我们浑身出汗,大气都喘不上来了。我们在老太太手中叫苦连天,心想好心的老太太,快把我们放在你的口袋里吧,让我们透透气吧,我们实在忍受不了。我狠劲拧了一下腰肢,筋骨“咯叭”响了一下,老太太听到了,还认为把我们一位丢了呢,伸开手看了一眼,复又把我们攥紧了,且加快了赶路的步伐。回到梨树湾,正巧碰到张大爷,张大爷问:这么快就卖了,每只卖了多少钱?刘姥姥说:三十快,三十快。
张大爷说:也差不多。
进门后,刘姥姥才舒了一口气,她很神圣地把我们放在炕桌上,此刻我们两位才伸胳膊蹬腿舒展了一下身体,深深一呼吸,那农家特有的麦香味我们就闻到了。
只见刘姥姥急急喝了一口水,找出一条蓝格的新手绢,把我们折二、折四、折六、折八地包了起来。天啊!一时我们闷得又喘不上大气了。腿脚也缩成了一团。正在我们难受时,只见刘姥姥又把包我们的手绢打开了,边打边自言自语地说:还是分开放下吧,不要让那不学好的儿子发现给我偷走,那样小外孙的周岁钱我可就没处找去了。
手绢打开后,刘姥姥把我仍又包在了手绢里,把钱二爷包在了一块报纸里,就这我们都有点闷热了,谁知,老太太又找了一白色塑料袋,把我连同手绢装了进去。天!我简直无法透气了,谁知她又掀开盛粮食的柜,扒开一个坑,把我连同塑料袋埋了进去。这一下子我便掉入了永无天日的地狱。
钱二爷连同报纸,被藏在了刘姥姥炕角落里放针头线脑的一竹篮子里。这样,钱二爷的处境可比我好多了,起码竹篮通透性好,能正常呼吸吧,可这又怪谁呢,谁让你面值大,含金量高,作用大呢?也像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经常出10万元大洋,要共产党主要领导人的人头是一样的。
住在刘姥姥家里,对他们家的情况我也就了解了。老太太有一男一女俩个儿女,老伴早年去世,女儿已成家有了孩子。儿子不学好,抽大烟,四处游荡,老太太管不了他。
刘姥姥的外孙子,再十天就周岁了,按当地习惯,过周岁要请客,姥姥家要给外孙子做新衣服,戴虎头锁来庆贺。
刘姥姥忙完地里的活就计划着,用我这张现钞去买花布,亲自给外孙孙做一套小衣服,买半斤毛线织个兔儿帽,再做一双虎头鞋,到村里各家去讨要各色毛线,辫上一条“百家锁”,拴上银子做的小老虎,让小外孙风风光光过周岁。这样一百元钱估计也就花完了。另20元买2包盐,1斤醋,1瓶酱油,还要买上1盒治高血压的“倍他乐克”。当天晚上我正在沉睡,突然听到麦粒滚动的声音,接着老太太的手就插入了麦粒中将我挖了出来,拿在手中看了一阵,又把我埋了进去。噢,原来老人家不放心我,怕丢了我,才来看的。当时我好感动,都不想离开老太太家了,可我的苦命就是从这家转到那家,从你的口袋又到他的口袋,不论到谁家,都得兢兢业业为人家服务,来不得半点虚假和不忠。那一夜我睡得好香好香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还在睡梦中云游,老太太就起床了。她将还剩的两只鸡放出鸡笼,自己洗刷后,吃了一块烙的金黄金黄的干粮,准备去地里把玉米杆拉回来,堆放好,一个冬天添炕烧炉子就足够了。明天到镇上给外孙子买做衣服的花布,到张老三的杂货铺买银制的长命锁去。
老太太出门不到一个时辰,常不回家的大烟鬼儿子不失时机地从后墙上翻了进来。我还认为是小偷,刚想大喊一声引来邻居捉拿,谁知来者说话了。
老娘,不是儿子不孝,是我实在瘾得受不了。瘾一来,我浑身乏力,喷嚏连天,双脚似腾云驾雾,我实在无法忍受,我死的心都有了。亲娘啊,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抽一口能行吗?就是搭上血本我也得买一个大烟包包抽一下。一个包包30元钱,不到一克的白粉把我害死了。我没钱去买呀,我只好来偷你可怜的老娘了。我不偷你还能偷谁去?别人家去偷,抓住往死里打,头脑清醒时那皮肉之苦也是难以忍受啊!今天我再什么也不拿,只拿上几十斤小麦,去换个烟包包抽抽就行了。
说完,从身后抖出一空尿素袋子,揭开柜盖,提起一铁勺,唰!插入麦粒深处,恰好包我的塑料袋,被挤压了出来。我感到了事情不妙,在最安全处遇到了劫匪。此刻倒不是考虑我的安全,我到谁的手里都不会加害于我,只能加倍珍惜,意念中还想钱越多越好,流水般淌来才好。我此时是可怜老太太,我被偷走,老太太用什么给外孙孙置办周岁礼物呢?
儿子看到塑料袋,眼睛一亮,立即扔下尿素袋,急忙将塑料袋打开。我不高兴的拧了一下身子,塑料袋便掉到了地上,儿子迅速捡起,从塑料袋抽出了手绢小包,那贪婪的双眼再次一亮,将老太太折了四折的手绢打开,我便净身出户亮在了他的眼前。儿子看到是一张百元大钞,顿时双腿有点打颤,两眼立刻变红,把我狠狠塞入口袋,唰!就从后墙上跳了出去。不到半小时,他的怀中有了三个大烟包包,已躺在没人去的南墙弯弯抽了起来,那满足样,仿佛比神仙还要悠哉。
后来据钱二爷说,老太太来一看钱被人偷走,就知道是不争气的儿子所为,跪在死去老伴的遗像前嚎淘大哭,哭得声泪俱下,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无奈而绝望。那天,老太太一天都没吃饭,第二天本去镇上给外孙买花布的,可现在病倒了。快到外孙周岁那天,刘姥姥让邻居张嫂给姑娘打了个电话,说她高血压病又犯了,头晕的站不起来,不能走路,不能到她家了。
第二节第2站:认识一下“菜贩子”
菜农和“菜贩子”都是卖菜的,但他们有本质上的区别。菜农自己种菜,然后再去卖菜。而“菜贩子”则只卖菜不种菜也。我所认识的“张驴儿”小俩口就是这样的主,他们在菜市场有自己的摊点,还有自己租的店面,同时形成一股恶势力,独霸一方,不了解底细的人若要去摆摊卖菜,不去朝拜他们,非把你打的鸡飞狗跳墙,血本全亏。那么他们卖的菜从何而来,听我给你慢慢道来。他们往往半夜三点就起床,开上自己的三轮或皮卡车,等候在菜农去菜市场的必经路口之处,凡菜农的车都挡在那里,开始和你讨价还价,最后便霸王硬上弓来硬的。比如市场上水萝卜一斤1元,芹菜一斤2元,小白菜一斤1元,他们统统以一半的价格收购,你若不给他们,一定自己要去市场卖个好价,可就恰恰想错了,他们会指使人闹的你一天不得安宁。菜农考虑到自己去卖,除了人家搔扰,也没时间耗在那里,地里好多农活还等着去干呢,少挣就少挣几个吧,他们整车菜就过给“菜贩子”们了。
天亮,他们的菜已在市场亮象了。根据市场行情,他们每种菜加一、二倍价都难说了,这些人只害怕一种人,工商管理人员。他们是大爷和奴才的关系,并有一定的依附性。
那天天气闷热,市场上人来人往,尘土飞扬。两位当兵的小兵娃踏着绿色三轮车来到了“张驴儿”家的摊点,他们是驻地通迅营炊事班的。“张驴儿”不在场,是他媳妇二兰子在值滩。
小战士问:芹菜1斤多少?
二兰子答:3元5角。
小战士问:水萝卜1斤多少?
二兰子答:6元。
小战士问:葱1斤多少?
二兰子答:8元。……
她把所有菜价都提高了收购价的3倍。只听小战士自语道:今天的菜有点贵。说完小战士就让二兰子称菜,各样均称10斤。
二兰子训练有素地很快将菜称好,伸出小萝卜似的指头在计算机上一按,眉飞色舞且声音宏亮无比地报出了价,总共一百二十三元五角正。接着又说,小战士,五角给你优惠免去,给大姐123元就行了。
小战士从干净的绿色衣袋掏出了我和我的一些家族成员们,按数付给了二兰子。天啊,万万使我没想到的是,二兰子接过我们后,啪,吐了一股口水在手指,将我们狠数了一遍,手一伸把我们塞进了她的臭袜筒里。天啊!什么叫臭不可闻,现在我才有了切身的体会。二兰子本就很胖,身上积聚的脂肪特别肥厚,释放的热量又多,当我被塞进袜筒的瞬间,我就感到了高温下的炎热。不但热且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正好我的正面紧靠她的臭皮,实在叫人忍无可忍。那皮粗糙没有质感,毛孔很大,体毛尖长,刺得我的面孔生疼生疼。那皮上一层又一层脱落着像麸片一样的东西,给我浑身都洒了个遍,我猛一睁眼,还认为天下起了大雪。特别是散发出的带有劣质化妆品的臭味,薰得我快要窒息了。我浑身骚痒,便轻轻动了一下,谁知二兰子认为我要带着我的家族成员逃跑,只见那胖手伸过来“啪啪啪”在袜筒上狠拍了三下,双手将袜筒往高里拉了拉,确信我们一个也没逃跑,又职业性地喊:卖菜了,卖菜了,好新鲜的蔬菜哟,不施化肥,不打农药,自种自销的环保蔬菜哟。
我待在了臭袜筒里情绪坏到了极点,雕刻精美的伟人头像正贴在那臭皮上,要在“文革”,这二兰子定当现行反革命进行游街批斗,并将踏上一只脚,让她和她的一家人永世不得翻身。可现在是市场经济啊,老百姓说:市场经济,不认亲戚。人们只认我和我的家族成员啊!我又想,既然我们这样重要,就应该礼貌待我们,把我们放在干净一点的地方,为你们的目标去冲锋陷阵啊!怎能把我钱太爷随便放在臭袜筒里呢?真是没修养啊!孔老先生说:唯女子与小人唯难养也。这话一点不假。想想我和我的家族成员在银行金库里,尽管人身失去自由,但享受的那是什么样的待遇?古代皇帝的寝宫有卫士站岗,但未必有三道大铁门吧。唉,说一千道八百,还是一个素质问题。毛泽东曾说过: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这话我认为就市场经济下仍为至理名言。
我待在臭袜筒里,像等待判刑的犯人,熬到了中午,又熬到了下午。臭袜筒里挤进来的家族成员越来越多,在那么一个小小的空间,人挤人,根本没有转身的余地,自然也就没有尊长爱幼的礼仪了。谁也无法给你让座,都在站着,这时我被挤到了小腿肚右方,略为有所宽松,其它成员们拥来挤去,二兰子时不时伸手去摸一下她的臭袜筒,有时那胖手就在臭袜筒上来回上下抚摸,仿佛情人的初吻,久久不忍离开。
好啊!总算熬到了市场关闭下班的时间。二兰子将门关好,脱下臭袜子,唰一抖,我们纷纷掉落到她那脏而臭的床单上。她又急急忙忙把我们抓进了她的黑皮包,小电摩一骑,风一样的回家了。
人们说,商人最高兴的就是到晚上数钱。他们往往是边数我们,边将一天的劳累一天的不快全就洗去了,从而又注入了新的兴奋剂,心中暗暗下决心,明天再多挣它个几百元。
二兰子吃完饭锅都没洗,急急跳上床,打开皮包,唰!又将我们家族成员倒在了床上。用她那肉嘟嘟的胖手先将我们进行了分类,百元兄弟一排,50元兄弟一排,20元兄弟一排。10元兄弟一排,总之分归分,角归角,元归元,然后“叭叭”将口水吐在手指上开始清点我们。朋友们,你们想想,一张百元大钞,让女人在脸上吐上口水是个什么滋味?可我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仍是那句话,性质决定命运,我转到人家手中,就得忍受人家胯下之辱,就得为人家服务。
只听计算机按键“咔咔”一阵响,钱的总额出来了,二千二百五十元。
二兰子好不兴奋,大声喊:当家的,今天又来了一个大丰收。说完就在我的脸上“嘣嘣”亲了几下,又大声说:钱啊,钱啊,我真爱您,但愿别人不理您。
此时,我沾满口水的脸又羞又红,像熟透了的红石榴。说着我便被锁进了小小家庭保险柜。
第二天,二兰子的宝贝儿子牛牛,学名叫张牛生的要去报名,他今年上高一。杂七杂八要交三千多元。二兰子从保险柜放出我们,让我们透足了气,把我们百元兄弟数了31张递给了儿子说:牛牛,拿好别丢了。
儿子不高兴地说: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
二兰子对儿子说:好好好,我们的牛牛长大了。从今往后,你好好学习,妈妈给你多多挣钱。只要以后能考上大学,我和你爸挣下的钱都是你的。
牛牛说:我不要,长大我自己挣。
二兰子说:小子,你认为挣钱容易?起早贪黑不说,有时还得……说到此二兰子再没说下去,觉得在儿子跟前说此话不合适,就是有时还会昧着良心干。
在报名处,老师点完钱后,怕收到假币,到银行验出却找不到具体持币人,便将每位同学交的钱用橡皮筋扎成一捆,然后让学生用铅笔在我们的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孩子便在中国人民银行的后面工工整整写上“张牛生”三个字,由于印刷体和手写体间距适中,字体大小差不多,让人猛一看,连着读就成了“中国人民银行张牛生”。中国人民银行一下子屈尊成张牛生的儿子了。
下午我们便让老师全部送进了银行,晚上我们又在戒备森严的金库过夜了。
第三节第3站:去看看失去土地的农民
有人说:中国的改革开放,搞活了经济,同时破坏和消失了不少耕地。开发商和地方政府勾结到一起,将大片大片的农田占用,盖起水泥森林般的楼堂馆所,所谓的居民小区,形成了房价一天天攀升,土地一年年消失。开发商赚的口袋鼓涨,地方政府也造出了不凡的政绩。赚上钱的开发商用麻袋装着钱,到京、津、沪、广去买房。
有了政绩的地方官,升到别处去当更大的官。
失去土地的农民守着兑付给 的空壳楼房在叹气。
1桃花村的农民刘守地就是其中之一。刘守地一家四口人。老俩口,生有两个女儿。全家只有12亩地,人均3亩地。他们属于郊区农民,地比黄金还要贵,他们祖祖辈辈守着这些土地,日子过得很不错。老俩口种的是制种玉米、出口韩国的大白菜、种加工脱水蔬菜的小甘兰、种红头水萝卜、种土豆,日子过得像模又像样。
一天,乡政府的五人小组进了村。他们在村长陪同下召开了群众大会。大谈为了实现城镇化建设,更加搞好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你们桃花村的土地全部被征用。征用的条件,每户兑付一套80平米的楼房,然后每亩土地补偿人民币若干元。会场开始沉默。农民们一个个闷着头抽老旱烟,后来会场炸开了锅。
有人问:我们当农民的没了土地干啥去?
有人说:我们农民住楼房多不方便,生产农具往哪放?
一个青皮小伙子笑说:我们牛也要赶到楼上吗?我不同意你们征土地,侵占耕地你们是违法的,谁强占我就告谁去。
又一老者说;没土地,作为农民就没根了。人活脸,树活皮,农民靠的黄土地。没地不就成了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了吗?
有位妇女说:人家城里人住楼房,月月有个麦儿黄(月月有工资),我们能有吗?
又一位老者说:公家补给的那点钱,二三年花完怎么办?难道去喝西北风吗?现在西北风都让城里人给污染的臭哄哄的。
一句话,老百姓不愿意离开土地。
当天夜里,工作组全体,村长,主任开始了有计划的走动,一家家去做动员工作。他们采取了各个击破,碉堡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战略。先做村干部和一些年轻人的工作,有些年轻人本就不想种地,听说给兑付一套楼,还要给几十万元现款,在工作组和村长面前表示搬迁。
工作组到张守地家没有收获,不论怎样说都不能失去土地,失去土地,作为农民就等于失去了根。也像城里人一样失业了。最后老汉要求,占了他现在的地,在其他地方给他划一块,总之人要吃饭,要有活干。
工作组没明确表态走了。
第二天,有几家已开始搬迁,中国老百姓从众心理严重,一家搬迁,三家跟着走,一时村子里乱了套。
第二天推土机便轰轰地开了进来,搬走的房屋推倒了。刚刚露土的青苗压平了。工作组长,村长站在村头在督阵。
到第三天桃花村就孤苦伶仃立着张守地的三间破瓦房,而且房屋四周用推土机推起了大土包,仿佛围歼战形成了包围之势,他的青苗地也被来往的人走出了纵横交错的小路。张守地老汉无奈地含着泪,依依不舍地搬出了他家祖祖辈辈生活的桃花村。桃花村永别了,桃花村的热土啊!永别了!
朋友们,对不起了,前面讲的那些太过于沉重了,不符合你们的认知水平,我们还是回到我钱老太爷的所见所闻吧。张守地老汉按地亩,给兑付了一套空壳水泥楼房,且是六楼,这个新建小区距城五公里左右,基本还属城中村,赔付人民币35万元,农村信用社给了老汉一张卡,说35万元全藏在里面。老汉心中也明白35万元就在里面,但还是很怀疑的,手持小小一张信用卡,站在信用社营业厅发了半天呆。此刻老汉不敢走出信用社的大门,怕一出门,万一卡里没了35万元,那会儿找谁说去?那可就摸老天爷的屁股,早已冰凉冰凉的了。
一位女柜员看出了老汉的心思,甜甜一笑说:老同志,你要有疑问,你可在取款机上查询余额,看是不是你签的合同上那个数。
可……可……我不会呀。
柜员一笑又说:你把卡按箭头指的方向,插入进卡口,待会听提示音输进你的密码,再按查询余额键就看到了。
可……可……我不识字呀!
柜员问:阿拉伯数字总认识吧?
张老汉呆问,啥叫阿拉伯数字?
柜员说:就是12345678910
张老汉急说:认得认得。要认不得这几个码码字,还活啥人哩。
柜员操作出35万元的余额让老汉看后,将卡交到老汉手叮咛:拿好,别丢了。
老汉顿时感到这小小一张卡很沉很沉的,就像背一大筐粪一样。这小小一张卡,就是我一家子一辈子的命啊!卖土地,就等于父母亲手卖去了孩子,揪心啊,揪心!老汉将卡先放到裤子口袋里,手死死护住裤口袋,出了信用社的门,老汉觉得不保险,又将卡用一张到处扔的广告纸包好,脱下棉耳帽放在帽子里,又用手狠狠将帽子按了二把,没走半里路,起了小风,帽子耳扇晃了一下,吓出了老汉一身冷汗。天!万一大风来把帽子和卡吹走,我们全家可就死定了。老汉立即脱下帽子,将卡从广告纸取出,蹲在避风处,将卡装进了最贴身的衬衣口袋里,用手死死按住那地方。路过一小商店,他进去花一毛钱,买了一根别针,当着营业员的面将口袋别好,才放心的走出店门。其实老汉衬衣上有马甲一件,马甲上面是羊毛衫,羊毛衫上面是棉衣,棉衣上面又是深蓝色中山装罩衣,比银行的金库还多了一道门,小小银联卡能飞走吗?
一夜,张老汉计划着这35万元怎么开支。兑付给的80平米的水泥空壳楼,不装修无法住人,俩位姑娘都有了对象,置嫁妆要花不少钱,老伴的心脏病,高血压常年吃药,从此往后都要从这35万元中开支。最最让人无法容忍的是,作为一个农民,没地种,没农活干,只在家中吃闲饭,这不坐吃山空吗?
楼房简单装修花去了11万,给大姑娘、二姑娘各置嫁妆5万元,这就21万没了。谁知老天爷不长眼,老伴心脏不行了,大夫说要动手术放支架,而且要放二个。这个手术下来,前后花去了8万多元,张老汉一盘算,天!29万元已没了。有天晚上,张老汉将信用卡取出压在枕头底下,用被子蒙着头轻轻地哭了,他哭得伤心而动情,哭得凄凉而无奈。剩下的这6万元,可一点点都不能动了,要死死存在银行里,平时吃饭交各种费用全靠它了。年轻人都将房子装修好出去打工了,我们五十多岁的人了,谁要你干活呢,除了庄稼活,你又会干啥呢?
没想到花钱的事又找上门来了,整个小区要安装天然气,签合同连交款只限三天时间,过期不候。不交款的安装时,管道不给你家留接头处,大家一听,纷纷去交钱,你不交,难道楼上架火炉子不成?连交安装费买炉具,4千元又没了,卡上还剩56万元。这个数字跟张老汉的年纪一样大,今年他已56岁了。这56万元,每年都在缩减,什么电费,水费,垃圾费,城市清洁费,物业管理费。这点钱不知能撑到何时。
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张老汉和其他一些不能外出打工的人,吃完饭无事可干,只好在小区无所事事的乱转游。这个小区住的都是失去土地的农民,管理混乱,楼下的草坪,没人检拾垃圾,没人浇水,基本属荒草一滩。一天,张老汉突发奇想,何不将这没人管的草坪,开出一块地种些蔬菜呢?这样,即有菜吃又有活干,这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吗?
老汉说干就干,找来自己使过的镐头,就把垂直自己楼下的一块草坪给开垦了出来。他没多开,从南到北开了一长条,宽约2米,长约6米,若家家都开,每家都能开这么一条。这样别人就没意见了。张老汉的小自留地一开,不能打工的老汉们也跟着效仿,不到一周,楼下的草坪便变成一块块条田。又过了半月,老汉的条田在地膜覆盖下,长出了绿油油的芹菜苗,菠菜苗,韭菜苗,大蒜苗,远远望去怪好看的。
一天,长安社区的领导带领一伙男女来检查小区卫生,发现草坪变成了菜地,将跟陪的小区负责人当场一顿好训,并责令立即铲除菜苗,恢复草坪。并严厉地告诉农民,这草坪属公有财产,再不是你们的土地了。
一些转游的城里人看到老汉们开的条田也讥笑说:唉!没治,没治,农民就是农民,根本没有公共意识,心中只有他的一亩三分地。草坪是绿化环境,调节空气的,他们竟敢开垦成自己的菜地,要他们适应城市生活真不容易。
菜苗铲去,种上草籽,草坪算恢复了。但从此后又没人管理了,刚刚长起的草牙又枯死了。
老汉们一看此况,贼心不死,又按原来的样子,各家把各家开的那块地中杂草拔去,深翻土地,又种上了秋天的大白菜,且一颗颗白菜肥壮的像幼儿园的胖孩子,长势喜人啊!
这次是全市环境卫生大检查。由一位副市长带队,卫生、环保、防疫各路神仙参加,浩浩荡荡来到张守地老汉他们小区。看到此景,市长问跟陪的负责人,这是怎么回事?
小区负责人有苦难言地向市长诉了自己的难处。市长沉默良久说,既然这样,就叫种着吧。白菜也属植物类,吸收二氧化碳,呼出氧气,对我们人类也是有用的,同时也美化了环境,不要和农民再争这小小的一块地了。
从此,张老汉他们种的这些地总算合法化了。但小区要让每户每年交土地使用费100元。
那天,张老汉把我从银行取出,拿到手端详了半天说,钱太爷,钱太爷,都是由你惹得祸。要没了你们这些臭钱,我们的土地能被政府狼似的抢走吗?现在害得我们子子孙孙没正经活干了,我真恨透了你们。叭,一股口水吐在我脸上,立即又擦在了老汉衣服的前襟上。然后拿着去交罚款式的土地管理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