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华人打工记（九）
作者 岩波
（干活使用的“顶针”——铜指套）
（偶尔出现使用不当问题，导致“染血”，但无大碍）
周六中午，老袁兑现诺言，在老伴打工的饭馆请自己的几位工友吃饭，这次老伴破例也参加了。以往这种事她是不出席的。老伴在国内是一家幼儿园的园长，在管理上有一套，特别是安排孩子们的伙食，一个月之内没重过，曾经收到很多家长的感谢信和锦旗。家里的奖状也存了一大沓子。现在发挥余热，在这个小餐馆负责食谱和配菜，每天都非常忙。老板也非常器重和仰赖她，工资也就给得高于其他人。老板是出道不久的年轻人，两口子都是清华大学学生物的高材生，依靠家里资助的一点资金创业办餐馆，打算积累一定资金以后买个农场，最终的志向是在农业上有所斩获。席间小两口过来敬酒，一人端了一杯可乐，说是工作时间不便沾酒，敬请原谅，便一口闷了。小老板说，半年前因为疫情关闭堂食，小两口靠送外卖为生，做了饭菜再送，累得两个人每人掉了20斤肉，都脱相了。关键是两个人都“阳”了，发着烧开车送外卖，为抵制头晕就拼命往脑门抹风油精，不管用就喝一口，那真是过的魔鬼的日子。可房租还是交不上。这个店堂这么大面积，挣出房租谈何容易！没办法，我们两口子把租的住房退了，搬到店堂里睡觉了。好在决策者机动灵活，见疫情一有好转立即放开堂食，没让我们经营者硬撑着，而且，还拿到一部分补贴。现在情况已经好转。因此，闻知老袁得奖请客，也是可喜可贺，所以，今天的饭菜不收费了，算是本人的祝福吧。
大家一起鼓掌，老袁连忙说：“不行不行，你们也不容易，否则我们这饭也吃不香。”大家又一起迎合。最后小老板同意收费，但打一半的折。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饭桌上安娜十分知趣，不多说一句话，避免老袁的老伴多想。因为她的长相本身就很“敏感”，坐在饭桌上非常打眼。其实，老袁的老伴知道老袁喜欢安娜，只觉得都这个岁数了，他们之间愿意亲近就随意吧，老伴既不闻不问，也不往心里去，都已经黄土埋脖子了，还能活几年？况且，老袁的一生一直在打拼，兢兢业业，从没懈怠，只是碍于能力和“背景”，只混成现在这样，而自己也帮不上多大忙。想想看，国内那些打拼成功的知名人士，哪个背后没有支撑？关键是差不多都有个得力的老岳父。自己的父亲只是中学老师，除了饭桌上对女婿说几句鼓励的话，什么都帮不了。有一度，亲朋好友发来微信，里面有这种揶揄海外同胞的话：“祖国建设没有你，千里投毒你第一。”老伴差点气晕了：极个别海外回去的人可能做事不检点，可他们毕竟是少数，代表不了我们这个群体，而我们这个因为疫情困在海外的探亲群体，都是把一生交给了国家，退休后才出国探亲，我们年轻时的工资才几十块钱，国家号召我们讲“奉献”，家里那些奖状能够证明我们都是非常听话的好职工。现在怎么被“一杆子打落一船人”？
老伴这个人心地十分善良柔软，担心老袁也受刺激，不敢把这种帖子转给他。老袁偶尔说起类似的事，她也极力安慰和劝阻，说：“写这类帖子的人都是涉世不深的小青年，主观愿望是好的，甭着真，甭往心里去。他不是没有指名道姓吗？”在老袁做厂长效益最好的时候，她提醒老袁要在“税前”及时给职工们上养老保险，不要等到效益下滑想上上不起，那就该挨骂了，你也要后悔一辈子。老袁马上照办。但老袁偶尔说起其他厂长有给自己上好几份保险的，用的都是企业的钱。老伴便说：“咱不学那些，如果想学，你先把家里那些奖状烧了。你舍得吗？”这话说到老袁心里去了。他怎么舍得，那是一辈子努力工作的见证，是对儿孙最硬气地夸口的资本。一个真心做好领导好干部的人，一辈子积累下来，只能是一大摞奖状，而不可能是存在海外的巨款。因为他追求的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没想当腰缠万贯的大款。当然，只要合理合法经营，成为大款也无可指摘，只不过那是另一个努力方向。老伴的枕边风，一直对老袁起着把控方向的作用。饭桌上她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安娜跃跃欲试想说什么，却憋回去了，就知道自己在这碍眼了，便从容起身，对大家说：“你们慢慢吃，慢慢喝，我去帮小老板干点事，人家打折了，咱得知情啊。”大家便一叠声好好好，谢谢老嫂子为我们操劳。
今天老袁带来五瓶泸州老窖，心说你们放开喝，我既然请客，就让你们喝拘（足）了，别回头说我小气。他非常喜欢这几个人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虽然都干的是一样的活儿，却都拿他当厂长看。说是自尊心也好，虚荣心也罢，总之是让他惬意的一件事。王平真心崇拜他，酒量也最大，已经干了两个口杯（八两）了，又满上一杯，向老袁敬酒：“厂长，我看这个饭馆该装修了，你劝劝小老板，投点资，我来干。”陈蔡抢过话来：“王平你说梦话呐，小老板有那实力吗？”老余也加入进来：“王平你想钱想疯了，我给你点活儿吧，我家前后院，夏天剪草，冬天清雪，一年600加币，干不干？”“干，凭什么不干！”王平情绪亢奋，向老余敬酒，一口杯见了底。陈蔡也要把自家前后院的活儿交给王平，王平则来者不拒，不嫌没面子，全接下来，他说：“咱就是干体力活儿的，让我干脑力活儿我也干不了。”于是，又一口杯见底。但他终于扛不住了，伏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嘴角还流出了哈喇子。陈蔡因为开车，基本没沾酒，头脑最清醒，他和老余耳语：“咱要知趣，让人家俩人说说知心话。”老余便点点头起身，道：“老袁，我有点内急，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着。”陈蔡也说：“老余是坐我车来的，我得送他。”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小饭馆。里间剩下呼呼大睡的王平，还有眼睛也有些发饧的安娜和老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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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岩波，原名李重远。中国中生代实力派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加拿大中文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出版长篇纪实文学《风雨毛乌素》、中短篇小说集《翡翠扳指》《多伦多华人》，散文随笔集《爱在哪里》，长篇小说《理想国》《红星谱》《1943，黄金大争战》《地下交通站》《今夜辰星璀璨》《我把青春献给你》《开锁》《古玩圈》《孔雀图》《狼山》《鸽王》《成色》《饮食男女》《职场眩爱》《离婚男人》《那年那些兵》《暗战》等20余部600余万字，影响广泛；小小说《健忘症》入选2011“中国首届闪小说大赛优秀作品集”，入选“当代世界华文闪小说精品文库”；长篇小说《男上司与女上司》获2011“长江杯”现实文学类季军奖；长篇小说《女市委书记的男秘书》于2011-2014连续四年获得《新浪中国·好书榜》前5名。短篇小说《父与子》获贵州文学“2015年作家100强”。歌词《延安情》《握住母亲的手》获全国大赛银奖，《天津民谣》获全国大赛金奖，2017年被中国大众音协授予“中国歌曲创作金牌作词”荣誉称号。散文《阿岗昆和毛乌素的两个中秋》获2021加拿大加中文化交流协会“特别荣誉奖”。长篇纪实文学《风雨毛乌素》入选国家新闻出版署《2022中国农家书屋重点推荐书目》，入选中宣部、农业农村部《2022中国农民喜爱的百种图书》，入选教育部《2023全国中小学图书馆重点推荐书目》。中短篇小说集《多伦多华人》获中国侨联2021年“著述佳作奖”，被米国国会图书馆、加国多伦多大学图书馆、米国杨百翰大学图书馆、米国俄亥俄州大学图书馆收藏。微短剧《多伦多今日有雪》获“美中作协杯”2024全球大奖赛三等奖。长篇小说《成色》《地下交通站》《离婚男人》《今夜辰星璀璨》《古玩圈》为天津人民广播电台保留节目。有关论文获21世纪中国改革发展论坛优秀奖；入选“新华文献”丛书《让历史告诉未来》。多部作品被国内各省市图书馆收藏并行销海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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