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雨巷文学社

澳洲布莱德利角军港
布莱德利角的沉思
——日军潜艇夜袭悉尼的启示
作者:陆文涛(澳洲悉尼)
布莱德利角,这个地名听起来仿佛只是地图上的一个坐标,它宁静、自然、鸟语花香,位于悉尼杰克逊湾北岸,是一片突出的岬角,三面临水,林木蓊郁。如今被澳大利亚政府列为自然保护区,空气清新,海风轻拂。从这里望出去,可见悉尼市区的高楼轮廓,悉尼大桥横跨海面,远山浮动于天际,帆船在港湾上划出洁白的线条。早在1788年,英国军官威廉·布莱德利首次率舰在此登路,从此该地被命名为布莱德利角。
平静的海湾里,波光粼粼,浪涛拍岸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风声穿行于桉树之间,海雾偶尔从港湾深处悄然升起,裹挟着不被打扰的时间。如今,它是人们远足、遛犬、观景的地方,生机勃勃。但在1942年那个深夜,这里曾是战火的余响之地,是一艘潜艇悄然自沉的终点,也是战争将手伸向澳大利亚本土的罕见时刻。

(从布莱德利角眺望悉尼)
时间回到1942年5月末,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处于全球扩张的高峰期。太平洋战场上,日本帝国已攻陷香港、新加坡和荷属东印度,澳大利亚被认为是下一个战略目标。日本海军决定实施一次象征意义极强的袭击:潜艇渗透悉尼港,打击港口内的盟军战舰,制造混乱,动摇澳洲后方的信心。
5月31日下午,三艘大型远洋潜艇——I-22、I-24与I-27,悄然逼近悉尼东北方向约9至13公里的外海。这三艘潜艇各自搭载一艘“甲型”袖珍潜艇,代号M-27、M-24和M-22。它们全长约24米,艇身狭窄,搭载两枚450毫米鱼雷,艇上只有两名官兵。被誉为“特攻兵器”的它们,是日本帝国海军最精锐的秘密武器。
傍晚的悉尼港风平浪静,港湾里舰影点点,水面如镜。港口的防御措施包括防雷网、声纳监听、巡逻艇警戒以及空袭哨站,但在那个以防空为重的年代,潜艇攻击尚未被视为核心威胁。城市在灯火管制中悄然入睡,没有人预料到,死亡正在深水中逼近。
晚上八点,M-27最先接近港口防雷网。原计划从东侧缺口潜入港湾,然而复杂的水流和钢缆结构令艇体失控,很快被网缠住。艇员关闭引擎,试图静默潜伏,逃过声纳探测。但还是被澳军的声纳所发现。随着澳军两艘巡逻艇 不断靠近,M-27的艇员选择引爆艇内炸药自毁。夜空中腾起一柱巨大的水柱,爆炸撕破寂静,悉尼港内警报大作,第一次感受到真正意义上的“战斗临门”。
爆炸引发全面戒备,港口守军进入紧急状态。但由于无法确认是否为孤立事件,反应依然零散。
另一边,M-24悄然由北侧绕入港湾。在夜色与管制灯光的掩护下,它成功避开声纳与巡逻艇,在午夜前潜入花园岛一带。目标是美军重巡洋舰“芝加哥号”(USS Chicago),此舰排水量近一万吨,是当时港内最具火力的战舰。

(美国海军重巡洋舰“芝加哥号” )
最后一艘潜艇M-22,于凌晨两点前后潜入港口。与另外两艘不同,它未与敌方交火,也未发射鱼雷。其进入后便失去踪影,多年来无人知晓其命运。直到2010年代,在布莱德利角附近海域发现了它的残骸,确认它在任务失败后选择自沉。艇员两人亦随艇长眠海底。这场突袭从夜晚延续至清晨,总计历时不到十小时。三艘袖珍潜艇全部损失,六名艇员无一生还。虽然日军未能摧毁芝(加哥号等主要战舰,战术目标并未实现,但这场突袭却在澳洲本土引发巨大心理震动。它打破了“战争远在他方”的幻觉,让澳洲人第一次在家门口感受到战争的冰冷触角。
M-24缓缓接近,调整角度,在黑暗中保持静默。6月1日凌晨12时30分,它发射两枚鱼雷。第一枚偏离航道,穿越芝加哥号舰尾后,直奔防波堤,最终未爆;第二枚击中停泊在邻近的宿舍船HMAS Kuttabul。

(澳大利亚海军的宿舍船“库图巴尔号” )
那是一艘被征用的旧渡轮,当晚正有多名海军士兵在船舱中休息。爆炸如雷贯耳,船体炸裂,21名士兵当场丧生,另有十余人重伤。血水与海水混合,沉入港底。这是袭击中最惨烈的牺牲,也是这场战斗留下的深刻创伤。
“芝加哥号”虽未受创,却立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探照灯扫射海面,舰炮随时待命,港内各舰全面警戒。与此同时,M-24已迅速下潜,试图沿原路撤离。然而它未能如期与母艇会合,命运成谜。直至2006年,一支业余潜水队在悉尼以北的皮特沃特湾发现其残骸。艇体完整,沉睡于幽深海床,六十四年的孤独潜伏,终于重见天日。
最后一艘潜艇M-22,于凌晨两点前后潜入港口。与另外两艘不同,它未与敌方交火,也未发射鱼雷。其进入后便失去踪影,多年来无人知晓其命运。直到2010年代,在布莱德利角附近海域发现了它的残骸,确认它在任务失败后选择自沉。艇员两人亦随艇长眠海底。
这场突袭从夜晚延续至清晨,总计历时不到十小时。三艘袖珍潜艇全部损失,六名艇员无一生还。虽然日军未能摧毁芝(加哥号等主要战舰,战术目标并未实现,但这场突袭却在澳洲本土引发巨大心理震动。它打破了“战争远在他方”的幻觉,让澳洲人第一次在家门口感受到战争的冰冷触角。

(打捞袖袖潜艇残骸)
战后数日,澳军对港口防御系统全面升级,民间疏散计划加紧部署,媒体大幅报道“敌军已至家门”,国家警觉迅速提高。而战斗中的细节,则成为几十年来军事研究与战争记忆的重要部分。多年以后,澳大利亚政府在打捞出M-24残骸后,没有掩埋这段历史。相反,它举行了一场庄严肃穆的军人葬礼,邀请两名日本潜艇员的亲属远道而来,送他们最后一程。没有仇恨,没有羞辱,只有对死亡的尊重,对命运的凝视。
虽然他们在战争中击沉了澳洲的舰船,造成生命损失,但他们同样是被军国主义洗脑的工具,是战争机器下无法回头的弃子。他们并非恶魔,而是那个年代最沉默的牺牲者——以信仰赴死,被历史遗忘。他们没有选择战争,只是被推上前线,最终与潜艇一同沉入深海。
我们为何要记住这段历史?因为战争从不只是军事行动,它是利益的火焰,是权力的裂缝,是政治走向尽头时的爆炸性表达。但凡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利益冲突,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和对立就形成了政治,而当政治不可调和的时候,就会发生战争。战争是政治不能调和的必然结果。在战争的本质中,很少有单纯的善与恶,更多的是集团之间的博弈,是资源、地缘、航线、市场背后的强权逻辑。
当妥协失效,当协商不再被信任,战争便从谈判桌的缝隙中滋生,如潜艇一般无声逼近。而和平呢?它并非自然生长的花朵,而是历史教训上结出的果实。它需要人类的自制与理解,需要共同体的妥协与构建,需要我们一次又一次回望曾经的废墟与沉船。

(袖珍潜艇M-22沉没的海域)
布莱德利角的风依旧吹着,海浪依旧漫过岩岸。站在这里,我们看到的不只是胜败与国界,不只是鱼雷与战舰,更是战争底部那些无声的生命,以及和平在人类命运中多么来之不易。和平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须。没有和平,建设和发展几乎就是空想,炮火之下生灵涂炭,毁天灭地,人类社会的发展会受到严重的阻碍甚至倒退。我们纪念一场战争,并不是要增强曾经的敌对国人民之间的仇恨,增加政府之间的不信任,而是要记住战争给人类带来的伤痛,给社会带来的破坏。让后世远离战争,把战争消灭在萌芽状态。愿布莱德利角永不再听见爆炸的回声。愿那些沉睡海底的人,不分敌我,皆得安宁。愿我们在每一个看似平静的清晨,都不忘历史的暗流,曾经从水下,悄然升起。

澳洲布莱德利角海岸(悉尼)

作者简介:
陆文涛:笔名闻涛,出生于上海。新州华文作协会员,雨轩诗社社员。上世纪八十年代移民澳洲。创办过杂志,多年从事中文写作,发表过小说、散文、评论、诗歌等大量作品。曾在澳洲报章上长期连载过财经专栏文章。获过文学奖。现任澳大利亚新州华文作协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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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 7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