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 龚飞,男,60后,退休职工,中共党员,四川泸州人,大学本科,笔名公明、于荷。高级政工师、记者。四川省首届“书香之家”入选家庭。中国散文学会和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泸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市散文学会常务理事。江阳区政协文史研究员。泸州市龚氏文化研究会执行会长兼秘书长,泸州本土文苑联谊会秘书长。散文《话说牙齿》《说“春”》荣获中国散文学会举办的全国散文作家论坛征文大赛一、三等奖,散文《我家住在长江边》荣获第十届“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散文《书为伴》《我的称呼》《做客农家》入选《新诗文选》《四川精短散文选》《盛世长讴》等书。
入伏急雨,清凉一夏
——写给一场从天堂偷跑下来的暴雨
文/龚飞
入伏前的日子,太阳像一位铁了心的暴君,把天空烧得通红,把大地烤得发白。柏油路软成麦芽糖,鞋底踏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树叶蜷曲成焦黄的耳廓,仿佛想捂住自己干裂的脉搏;连风也带着火星,吹过脸颊时,像一柄钝刀反复磨着皮肤。
人们纷纷躲进空调的洞穴,遥控器成了救命符,26℃的数字被供奉成新的神灵。然而,机器的风带着塑料味,吹不散骨子里渗出的燥——那是一种从地心深处涌上的热,像暗红的岩浆,把灵魂煨得滋滋作响。
就在众人以为今夜仍会被汗水腌成咸鱼时,西北角忽地传来一声低吼。
那声音初听像古战场的鼓,继而化作万面铜锣同时炸裂。闪电紧随而至——不是一条,而是一簇,像银龙怒放的鳞片,瞬间把夜空撕得七零八落。
紧接着,雨来了。
不是“潇潇”的细雨,不是“淅淅”的中雨,而是“哗——”的一声,天河决堤!亿万颗冰凉的子弹垂直扫射,打得屋檐冒烟,打得树叶翻飞,打得整条马路在顷刻间变成一面颤抖的镜子。
雨脚最密处,白茫茫一片,像有千军万马披着水做的铠甲奔腾而过;偶尔一道闪电劈下,照出雨丝银亮的锋芒,仿佛天神正在云端锻造一把透明的剑。
我冲到阳台,把纱窗整个掀起。
风裹着雨,雨携着风,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呼啸着扑进客厅。窗帘被掀到天花板,桌上的稿纸漫天飞舞,一只玻璃杯“当啷”一声脆响,碎成一地星子——我却大笑起来。
那笑声被雷声放大,被雨声稀释,最后变成一种近乎透明的欢愉。
温度计的红色水银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35℃、30℃、27℃……数字每跳一格,胸腔里就有一块烧红的炭被“嗤”地淬灭。
皮肤上的毛孔集体张开,像久旱的河床突然迎来春汛;血液变得清澈,在血管里发出泠泠的声响。
原来,所谓“清凉”,不仅是体感,更是灵魂的松筋动骨——把捆缚了一季的焦躁,一夕松绑。
手机震动不停。
小区业主群:“谁家空调外机被雨浇灭了火?我家终于能睡个囫囵觉!”
同学群:“坐标城南,雨大得像《西游记》里的通天河,刚冲出去买西瓜,差点被冲回高老庄。”
闺蜜私聊:“刚把阳台的多肉搬出去洗澡,它们比我还开心,一个个胖成包子。”
我发了一张实时照片:雨幕中,路灯的光晕像一朵朵盛开的蒲公英。配文:“此刻的成都,正在用雨水写诗。”
屏幕那端,有人回了一个表情包:一只猫趴在窗台,头顶冒泡写着“爽到飞起”。我隔着玻璃,听见楼下真有野猫在雨里嗷呜长叫,像在附和这场狂欢。
清晨五点,雨势渐歇。
推开门,一股带着土腥与青草味的凉气扑面而来,像刚开封的冰镇苏打水。
树叶绿得发亮,仿佛每一片都重新刷了漆;石榴树下落英缤纷,红得像打翻的胭脂盒;一只蜗牛慢悠悠地爬上水泥台阶,背着重重的壳,也背着整个夏天的湿润。
远处,云层被朝阳镶上金边,像一幅未干的水彩。几个孩子踩着水洼跳跃,溅起的水珠里藏着迷你彩虹;卖早点的阿姨把蒸笼盖子一掀,白雾混着雨雾,整条街都变成了仙气缭绕的瑶池。
而空调外机终于安静下来,像跑完马拉松的选手,瘫在墙角大口喘气。
老人们说:“入伏下雨,庄稼笑,人心宽。”
原来,这场雨不仅浇灭了暑气,还浇开了心头的花。它让我们明白:
再漫长的酷暑,也抵不过一场痛快的暴雨;
再焦灼的日子,也能被一句“你那里下雨了吗”轻轻抚平。
于是,我泡了一壶冷萃乌龙,把昨晚被雨打湿的稿纸摊在窗台晾干。纸上的墨迹晕成一朵朵蓝色星云,像这场雨留给我的暗号——
“别怕热,我总会来。”
入伏急雨,是夏天最酣畅的一笔转折。
它让我们在滚烫的尘世里,突然尝到一口冰镇的甜;也让我们懂得:
所谓岁月静好,不过是偶尔抬头,看见乌云背后,原来藏着一整片清凉的天。
编辑飞雪(白丽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