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期待

                     文/路等学（兰州）

窗台茉莉，开了又谢。曾数着花苞盼一场绵密的香，清晨推窗，夜雨已打落半盆残瓣。原来期待是系在风上的线，你以为能牵住流云，风转身时，掌心只剩空茫。

儿时总在日历上圈个红圈，像藏了粒糖。母亲把小裙子叠在床头：“忙完这阵。”可那阵忙完，蝉鸣已换了新调。我抱着裙子坐在门槛，看夕阳把影子拉得又薄又长——有些承诺是檐角风铃，不是故意不响，风不来时，只能兀自沉默。

后来书桌上多了带锁的日记，笔尖洇出星子般的蓝，像把心事撒成银河。曾以为两颗心靠近，能熨平彼此的褶皱，直到瞥见对方本子里的月亮，与自己画的并非同一轮。隔着课桌收走笔，像收起两封未竟的信，字迹还新，却再无勇气续上句点。

再后来，有人陪我数过流星，说要共赴每一场日出。我们把指纹印在同只陶杯，以为日子会因此长出盘结的根。可杯子空了，绿萝黄了叶尖，那些“下次”像写在水面的字，晃晃悠悠散了影踪。收拾空花盆时，指尖沾着旧土，忽然想起初见他递来的野菊——花开花落，原是各有辰光。

渐渐懂了，期待是心底独自生的花，开谢只随己意，不必问清风懂不懂香。候鸟无需向云解释迁徙，溪流不必对石言说远方。不再盼谁接住所有倾泻的情绪，倒学会把心事慢慢酿成茶，浓淡自调，冷暖自知。

如今茉莉再开，只静静浇壶清水。香得烈，便多站片刻；开得疏，也不叹惋。楼下老槐落了一地碎雪似的花，环卫工扫得仔细。我拾起片完整的瓣，夹进书页深处。原来放下对永恒的执念，反倒能握住更多流转的瞬间——譬如此刻，阳光正落进书页，花瓣细密的纹路里，藏着整个春天未曾言说的温柔。

 《赠》

我把茉莉放你窗沿

不盼兰草踮脚叩门的瞬间

 初绽的瓣 数起来像拆封的月光

落指尖时 晨露正悬在叶尖

风摇落的香 是它自酿的甜

不用问你 有没有推开那扇窗

有没有接住 那缕飘游的清浅

 像儿时递过半块橡皮

从没想过 要换一把新尺的弯

母亲把咸香压进行囊线缝里

从不等 信纸上洇开的"想念"

 那些掏出来的暖 原是

心底漫出来的泉

流过谁身边 就送一捧沁凉

要是没到呢 也悄悄

润了路边不知名的草叶

 曾以为人心该有架天平

糖要换糖 蜜要换蜜

后来才懂 善意是园里自开的花

有人停下 是风偶然的成全

有人走过 花瓣也自个儿落在他肩

 此刻笔尖蘸着的 是月色化成的银

和期待无关 就这么静静淌

你若读了 咱们就共沐这清辉

要是没读 月光也会悄悄走回来

歇在那盆低头的茉莉上——

它收拢的模样 已是圆满

开过这一遭 便藏尽了安然

作者简介：路等学，中共党员，甘肃l省科学院生物研究所正高级工程师。主要从事农业区域经济研究，食用菌品种选育及栽培发术研究与推广。发表论文和网络文章百篇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