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源文苑诗词散文小说选粹
一、山村夏夜
文/笑之
傍晚,山村的夏夜是裸露的
打麦场上摊满不眠之夜
扇不净的笑话,咧着嘴
冰镇似的刺透困乏
螢火虫提着小灯笼
从石坝南瓜藤上飞来
踫上四大爷的鼾声
在夏蝉尖叫的恫吓中
钻进张二嫂的短裤筒
纳凉的席位炸开一阵哄笑
王老三承包的荷塘
流水声都是香的
笑抛莲子的小妞妞
趁着月色,把蛙声摘走一片
山下,一望无际的玉米海
使城乡通道左躲右闪
把加班晚归的丈夫
梦游般地拉入陌生感
目光,被风雪撞翻
——读李白的《北风行》
文/笑之
李白厚厚的幞头
把整个冬天包裹起来
那圆领的轻裘袍衫
隔不断结了冰的背影
目光被诺大如席的雪片磨损
像那口残缺的牧羊井,吞吐着
时光的断裂
脚上的乌皮六合靴
无节奏地踏响塞北的叹息
他来寻找历史的密码
被烽火的余烬反复破译
那双娥眉紧蹙的孀妇哪
那只虎皮金柄的箭囊哪
一切都在烟飞灰灭的疼痛中
让“北风雨雪恨难裁”
“救边”的丈夫被暴雪冰封在悲戚里
多像那口黑洞洞的井
张一眼未拆封的绝望
冬季,无人坚守
李白的目光会被风雪撞翻
断魂的诗句,也暖不化
盛唐结了冰的世况
“秋波落泗水”
文/笑之
九月,火红的色彩任意涂抹
每片红叶,都有秋的抓痕
两位挚友——李白、杜甫
盘旋在石门山的杜鹃声中
都为惜别,呻吟着弯曲的思路
秋波澄明的泗水,贴伏在时间之外
欲将飘零的身影叠映在一起
苍劲的徂徕山,抚慰的松涛
给两位诗魂的聚合,提供鸿博的呼吸
摘下世俗的冠冕,敞开禁锢的袍衫
金樽无需端出古典的架势
你我都是追逐清风的月影
一杯酒,醉得石破天惊
让唐诗的韵味,隨飞蓬向远
在每个时代都砸出圆圆的豪爽
农朴,原名宋永基,1938年生,从事过教育、文化工作,作品见诸于各报刊。现在退休赋闲,以文为乐
二、七律·览羊山军事景区兵器园感吟文/安殿轩
园中兵器映军强,导弹雄直耸皓苍。
坦克戎车浮剑气,银鹰大炮露锋芒。
置身犹感硝烟滚,抬眼似观弹雨狂。
赤县安宁繁盛景,全凭武备捍辉煌。
安殿轩,男,汉族,山东省金乡县人。高级教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山东省楹联艺术家协会会员,济宁市诗词楹联学会副会长,直属分会会长,金乡县诗词楹联联协会副主席。济宁市老年书画研究会副秘书长,诗词楹联艺术专业委员会主任
三、同窗情深文/翠柳
细赏花儿骨朵萌,红芽绿叶共根萦。
娇枝嫩蕊透仙韵,不老韶光寄厚情。
刘雨林:字翠柳。生在江南,长在塞北。经过“文革”,下乡插队。机关应事,仕途清贵。有缘诗词,嗜爱不悔。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内蒙古自治区诗词学会副会长,内蒙古草原散曲社社长。作品《雨霖诗绮》《雨 霖词蕴》
四、庆祝八一建军节98周年《八一军旗红》
文/大山
自南昌城头首响的枪鸣
你便如火焰般
于历史的浩渺长空翻涌
在冲锋的激昂号角中沸腾
忆昔硝烟弥漫的岁月里
坚韧的草鞋踏过皑皑雪山
凛冽的钢刀啃噬冰冷土壤
年轻炽热的胸膛,无畏地
挡住呼啸的弹片
你以猎猎声响喧腾
重申一个民族的不屈倔强
当晨曦漫过哨所窗棂
你与钢枪笔直伫立成线
光芒胜过所有的勋章
是热血,是灵魂,是荣光,是使命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威名远扬
此刻,我细数你 星与杠的构成
仿佛数着无数双
于岁月中永不闭合的眼眸
凝视 高铁掠过的广袤稻田
凝望 航母劈开的深邃深蓝
仰看 飞船翱翔的宇宙苍穹
瞧见 跳动的红领巾
于春风里,扬起相同的弧度
蒲扇
文/大山
出手破暑气,拍打一段传奇
醒在星夜里,摇出多少旧事
听故事的人
终成讲故事的人
讲故事的人
渐成故事里的人
与“持扇"谐音慈善
借“扇凉“暗喻善良
用惬意与期许
摇起自由与独立
当你汗湿衣衫
随手递上的温软
风缕丝丝漫过
是岁月偷藏的甘饴
赵峰,笔名大山,原泗水寻芳诗社副社长。原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喜爱文艺。喜欢诗歌,散文、曲艺、小戏剧等。曾有二十多篇作品发表于县、市、省级杂志或报纸上,曲艺(巧媳妇当家)(麦收前夜)(支农要知农),小戏(支农新曲)(渔塘捉奸)(夫妻商店)(瓜园记)皆参加过汇演,获县一等奖,市二等奖
五、五绝·大雨有吟文/赵祥友
大雨落倾盆,清凉解暑温。
农夫知惠意,把酒谢天恩。
五绝·酷暑吟
文/赵祥友
笼蒸煎烤涮,暑炽煮烹烧。
太子宫中怠,何时把火浇。
五绝·伏中有吟
文/赵祥友
盛夏秋临近,时藏末伏中。
轮回天物换,岁月自西东。
赵祥友,山东淄博高青县人,毕业于北京人文函授大学文学系(自学),曾担任乡村教师多年,喜欢诗歌创作,曾在地方报纸上及网络平台发表诗歌多篇,爱好书法,对古诗也有涉猎
六、大暑文/赵必胜
炎蒸汗滴湿衣裳,大暑瓜甜稻穗香。
欲盼倾空三桶雨,梦观凝露几天凉。
阳光炙烈无云布,地面高温沸热狂。
六月南风干井水,群蝉谱曲奏忧伤。
鹧鸪天·天青山庄
赵必胜(安徽)
宾至山庄主热忱,趋炎小住喜登临。怡情翠竹荫犹在,钟意清泉瀑可淋。
篝火旺,礼花歆。开歌楼上荡清音。用餐把酒邀明月,壑谷凉风爽透心。
赵必胜,安徽池州市贵池区棠溪石门高人,池州市诗联学会会员,爱好文学,习学诗词。作品在《池州诗词》、《池州诗联通讯》、《黄鹤诗苑》、《秋浦诗声》、《草原雄鹰诗社》、《晨露诗词》、《龙江诗词》、《赣雩文艺》刊物上均有发表。曾荣获北大荒文学馆开办的(耕读书会、耕读诗会)第38场,最具人气诗人网络大奖赛一等奖
七、有感于泗水至济宁620公交车上去市里看娃带土产的父母们
文/钱玉珍
老亲念子意拳拳,细拣家珍塞满筵。
八九行囊皆土味,万千牵挂入丝绵。
迢迢千里捎乡韵,切切双亲望市烟。
莫道寻常柴米物,一囊一箧是心牵
八、清晨泗水植物园散步见闻
文/若风
清晨蝉就噪,林间闻乐声。
虫鸣天生起,国泰歌舞兴。
马建业,笔名:若风。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九、大暑的顿吓
文/秦砖
以不容置疑的姿态
播撒歇斯底里的热
老冰棍汽化成雾
楼道的穿堂风
一如刚刚洗过桑拿
树稍的蝉鸣
化成少气无力的“要死哟”
蛙鸣 烫死在水塘
祈祷上天来一场飘泼大雨
让大署熔化天地的狠
稍稍收敛
醉
文/秦砖
把白玉盘揣在怀里
去打捞落水的唐月
望不见瘦了的剑光 脚步踉跄
诗行被涟漪揉碎
晾晒岸堤
仍拼凑不出半拉诗仙风范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醉翁却走失了自己
山东泗水人。泗水作家协会会员;济宁作家协会会员;济宁诗联学会会员;山东省楹联艺术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各层级报刋杂志及网络,部分作品收入《阳光》《中国当代创意诗歌》等精品选集。《母亲》《泉林赞》《写给二月》《灌浆》《芭蕉扇》《镰刀斧头》等分获国家及不同层级奖。
十、除害灭蝇文/殷秀奎
窗明几净抹布多,蝇跑脏字无处躲。
餐前常记清正厅,便后别忘冲侧所。
枪手拿牢应声倒,拍子对准随时灭。
讲究卫生除四害,人人不落都有责。
咏蝉
文/殷秀奎
走出寂寞破泥土,园林漫游万人捕。
卸甲扎翅辞旧居,爬树登枝奔新途。
音未跑调美声高,歌无伴奏清唱殊。
餐风饮露洁律在,乐此不疲鸣酷暑。
赞柘沟大缸
文/殷秀奎
当年农家五谷藏,乡镇特产派用场。
黄土细泥一把火,圆口阔肚四季粮。
绳捆锁绑摞层高,车载人拉赶路长。
装日卸月窑业旺,柘沟大缸美名扬。
殷秀奎,山东泗水人,供职于企事业文化工作,热爱诗歌散文创作,作品见诸于企事业文化杂志报刊以及各媒体头条等。曾在《中外诗人》,《天地万物网》,《稻田文学社》,《海昌民间文艺》,《泗水大众》等发表诗歌散文,曾被评为华金集团十佳通讯员,撰稿于《泗纸简讯》《华金报》
十一、乘高铁向常州文/王兴伦
老妻嘱咐再而三,路远人生睡莫酣。
位次寻来方坐定,前头已报是江南。
淮安东站候车室太冷
文/王兴伦
汗湿轻衫烦躁中,广场无树亦无风。
登楼迈入候车室,由火炉钻冰窟窿。
过常州城
文/王兴伦
街头同样挤成团,两侧楼群也一般。
遇恐龙园张海报,服它特此胜淮安。
参加老同学吕从标爱子婚礼
文/王兴伦
满堂宾客掌声稠,灯下新人眸对眸。
小伙精明犹帅气,嫁娘俊俏更温柔。
贪名牌酒他将醉,抢大红包你未休。
礼份独吾随太少,翻番不够吃回头。
十二、炎夏听蝉
文/王巧英
午时声朗朗,唱晚望婵娟。
知了明朝去,重生亦遂缘。
王巧英,汉族,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从小酷爱文学。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笔名雅通
十三、七绝 咏 山柏
(通韵)
文/沙继国
饱受风霜和酷暑,扎根岩隙傲然伫。
孤芳赢取众人颂,正气凌然有傲骨。
五绝 泗张柴山美
(通韵)
文/沙继国
绿树掩楼阁,云雾绕山头。
金蝉鸣树稍,溪水弹琴悠。
沙继国,1962年11月生于山东泗水,大专学历,现为山东省书业商会理事,酷爱文学创作。八十年代担任国有企业负责人,2000年下岗创业,组建济宁圣泉塑胶公司,专业从事文化印刷传媒产业。
十四、 小说 花 为 媒文/孔玉清
城市绿化局斜对过,有爿百花公司的门面店。百花公司的经理是位姑娘,名叫庄红,人长得漂亮,不幸的是十年前右腿受伤,落下残疾,因此年近三十,还没对象。
城市管理局新上任的处长,年方四十,踌躇满志,风度翩翩。经理庄红通过媒体了解到,这位处长不但领导能力强,还特别爱栽花植草,在单位被同事们戏称“花王”。他原在单位就是全市赫赫有名的花园式单位。他常对同志们讲:我带头养花植草,一是为了美化环境,让大家在一个优雅的环境中工作;二是养花也陶冶人的情操,学习百花为大地奉献美丽,为人们奉献芳香。愿人人热爱养花护花,让咱们这个世界更加美好。
处长的庭院,也是一个花的世界。儿子不爱花,对处长开玩笑说:“处长爸爸,这么爱花,都快成‘花花公子’了,处长淡然一笑,说:“儿子,你妈在世的时候,比爸爸更爱花护花,单位的人都管她叫护花女神;若不是为了阳台上那盆君子兰,她也不会从三楼上掉下来……”处长说到此处,有些酸楚,没说下去。儿子的心情也沉痛起来,说:“爸爸,七八年了,您心里还想着我妈,事情都这样了,您还是忘了妈妈吧!眼下还是面对现状,再给我找个新妈妈吧!”处长沉默了一会,说:“儿子,你甭劝爸爸了,爸爸现在只想的是如何干好工作。”
处长上任前,给原单位全体职工开了个小会,他吩咐大家:我走后请同志们一如既往地,把人人爱花护花的美德继续发扬下去,保住这个花园式单位的称号。
处长到绿化处后的一天,百花公司的经理要请处长晚上吃茶,就托人约好处长,地点就定在绿化处附近的清心茶社。
经理消息灵通,听说新来的处长决心把本市建成花园式的城市,她喜出望外。经理心里明白,自己的公司准会因此而大大受益。公司不但能供应花种花苗,还能提供优质的技术服务。
茶桌上的气氛是温馨的,处长和经理的交谈是融洽的,女经理提出的最惠供求服务,被处长愉快地接受。处长表示:今后城市的花木苗卉、技术所需,百花公司是第一供户。
一月后的早晨里,处长开门,见家门口放了一盆君子兰,并上有附言。处长拿起一看,不禁心儿怦怦紧跳,他暗想,当年妻子向自己求爱时,也是送了这样的一盆君子兰,莫非这花……处长没想下去,骑车上班去了。
处长和百花公司的经理喜结良缘,新婚之夜,处长温情地问道:“庄红,你的腿是怎么残的?”庄红嫣然一笑,说:“那年在三楼时,给阳台上一盆君子兰浇水,一不小心把花盆碰倒了,眼看花盆就要掉下去,我抢花不慎,从三楼上掉了下来……”
处长惊奇极了,两个妻子的事咋这么相似!处长无语,朦朦胧胧中,百花扑面而来……
孔玉清,又名孔维清,男,1966年出生,泗水县仲子社区人。泗水县文化馆特聘创作员,曾任县政协常委。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济宁市作家协会会员,首届齐鲁文化之星。
创作的电视连续剧本29集《战争微澜》于2016年在湖北潜江市全国影视剧本征集“曹禺杯”获奖,创作的长篇小说《龙潭微澜》《山乡新人》两部,于2006年由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发行。创作的电影剧本《目标为零》《三个女人一台戏》被长春电影制片厂贺米生导演,于2009年、2010年被天津电影制片厂进行拍摄。2025年荣获大地流彩宜居宜业全国农村题材作品征集中《今夜电影》荣获二等奖。
手机:15092611139 13145379558
通信地址:山东省济宁市泗水县仲子花苑10号楼402室。
十五、 泗水大锅饼文/邵泽平
我的家乡泗水县生产一种好吃的大饼,人们习惯称它为大锅饼。它是一种独特的情感连接,它能够让我们远离家乡的时候,感受到亲切和温暖。无论身在何处,大锅饼都能唤起我们对家乡的记忆和思念。
每个人的家乡,味道都不尽相同,它们是由童年时期的食物编码所构成的。这些食物可能是母亲煮的家常菜,父亲做的特色小吃,或是祖辈们传承下来的独特口味。无论是热腾腾的饺子、咸香的豆腐干、香辣的韭菜花,还是那香气四溢的炒面、红薯粥、南瓜汤,它们都是家乡的印记,是我们对家乡的情感寄托。
在异乡漂泊的时候,我们常常会怀念家乡的大锅饼。那是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它让我们感到安心和温暖。美食的标准,并非就是餐桌上,那一盘盘山珍海味,它还常常蕴藏在家乡的民风习俗中。每一样食品和每一道菜品,都有一款,属于自己的故事,或在流传中、或在演绎中。无论是在忙碌的城市街头,还是在陌生的餐馆里,当我们吃到一口熟悉的大锅饼时,仿佛回到了家乡的怀抱,感受到了家人的关爱和呵护。
家乡的大锅饼,是一种情感的纽带,它让我们与家人、亲朋好友之间,建立起深厚的联系。说起我们泗水县的大锅饼,它就是一种硬面食,直径约50cm的圆形,大如盘,厚约5cm,重约3kg。外表精美细致,颜色均匀,特别漂亮,压印出各种花纹,看起来不像食品倒更像是摆设的饰品。一般的锅饼都是6斤左右,因为分量十足,都是切成块卖,没人会买一整个锅饼,除非家里人多,否则是要吃好几天的。因为饼里水分很少,所以放置数十天都不会霉坏。传说清末义和团首领朱红灯带领农民起义军,就是吃着泗水大锅饼勇打倭寇的。
泗水大锅饼的特点是干硬酥脆,筋道利口,面味醇香,充饥耐存,因而扬名四方,倍受大众欢迎。锅饼的外壳厚实且坚硬,很有嚼头,小时候我们特别喜欢吃外皮,酥香且耐吃,经久不厌。牙口不好的老人吃起来会很辛苦,不过可以拿来磨牙;锅饼的内瓤是很软和的,一层一层的,有十几层之多,香软易嚼,口齿生津,绝对管饱。锅饼还有另一种新吃法,即是与当地名吃“糁汤”搭配,是道名吃,经济实惠。喝着“糁汤”,吃着大锅饼,嚼之有劲而不粘,外硬里韧,食之干香浓厚,回味无穷。
无论我们身在何处,只要品尝到家乡的大锅饼,就能够感受到家乡的温暖和亲情。它让我们记起童年的快乐时光,让我们怀念家人的关爱,让我们感受到家乡的独特魅力。
无论我们身在何处,家乡的大锅饼,都是我们心灵的寄托。它让我们感到温暖和安慰,让我们感受到家人的关爱和思念。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家乡的大锅饼,都会一直伴随着我们,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和家乡情怀的美好回忆。有兴趣的朋友,来泗水时,不要忘了在泗水县里城寻找一块大锅饼,亲口品尝一下,来感受家乡的味道。
邵泽平,山东省泗水县人,1965年生人,大学文化,系山东省济宁市作协会员、山东诗歌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协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出版有诗集《泗河情韵》,散文集《大山放歌》,长篇小说《红红的山楂岭》,著有小说集《含笑的春风》。
十六、从县社灶台到街巷香飘:一只扒鸡的传承密码文/钱玉珍
中华美食,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纵观中华美食的5000年的发展,据不完全统计,中华美食发展到今天,小吃的种类已不下20万种,这一切,无一不在见证着中华美食文化的博大与繁荣。
素有“中国泉乡”盛名的山东泗水县,泗河、泉水浸润得这方水土自带三分温润。在县城新兴社区开发区的西端,长岭饭店便静立在这片渐次生长的热闹里。院子不算阔绰,六个单间紧凑排布,却总被往来的食客填得满满当当,经年累月,烟火气从未淡过。
食客们爱这里,大抵是贪那份实在。消毒柜里刚取出的餐具还带着暖手的温度,瓷碗瓷盘亮得能照见人影;饭菜是街坊邻里都认的家常价,分量却给得毫不含糊;跑堂的师傅们嗓门亮堂,递菜时总带着句热乎的叮咛。而真正勾着人一再回头的,还要数那道“县社扒鸡”——油亮的色泽裹着酥烂的皮肉,一筷子下去,骨缝里都渗着老汤的香,这是长岭饭店最挺括的招牌,也是刻着时光印记的味道。
提起“县社扒鸡”,绕不开泗水县供销合作社联合社那方老院子。人民路17号的门牌,曾是多少泗水人熟悉的坐标。自1949年以“推进社”之名诞生,到1950年更名“供销合作总社”,再到1983年定名为“供销合作社联合社”,三十多年的改制更名,像一圈圈年轮,也记录着泗水供销合作社联合社所辖十二个基层社、八个社属企业的变迁与成长。
1982年的春天,我踩着刚抽芽的绿意调入县社基层科,日日与全县十二个基层供销社的饮食服务行业打交道。那时的供销系统饭店,是泗水人舌尖上的江湖。杨柳、柘沟的芝麻大烧饼,面香混着芝麻的焦脆,趁热咬下去能烫得直哈气;泉林的绿皮咸鸭蛋,轻轻一磕,红油便顺着蛋壳的裂缝淌出来,蛋黄沙糯得入口即化;还有炝得喷香的花生米、筋道耐嚼的杠子馍、夹着腌菜的烧饼卷、烙得金黄的菜火烧……这些藏在供销社饭店里的风味,是七八十年代泗水最鲜活的市井气息,也是刻在一代人记忆里的家常滋味。1989年的夏天,泗水县城的风里还带着老槐树的清香,县社招待所就在这时悄悄立了起来。食堂跟着招待所一同开张,归在它的旗下经营。那时的招待所,说是县城里的“体面地”一点不为过——客房的被褥总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爽,食堂的饭菜更是精致得能与后来的圣源酒店媲美。县里的重大会议、上级领导的接待,多半安排在这里,院子里,时常停着一排排汽车、自行车,屋里的谈笑声能顺着窗缝溜到街上。
食堂藏在县社办公楼北边,一排1200多平米的平房铺展开来,与西头接着栋二层小楼当餐厅,最东头的厨房总飘出勾人的香味。三位师傅各守着一方灶台,灶火一旺,便把日子炒得活色生香。相师傅的“烧杂拌”里,海参、木耳、肉片在浓汁里缠缠绕绕,一口尝得到满堂鲜;“霸王别姬”更是排场,甲鱼与鸡同炖,汤色清亮,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杨师傅的“青龙卧雪”是素中妙品,黄瓜丝铺在白糖上,青脆裹着甜润;“孔雀开屏”则见功夫,鱼片码成孔雀开屏的模样,红的椒、白的蒜,像给盘子开了朵花。高师傅的手艺更显巧思,“绣球鱼”圆滚滚滚裹着淀粉,在油里一炸,金黄得像团小太阳;“金鱼闹莲”用胡萝卜刻出鱼尾,衬着翠绿的菜叶,仿佛真有小鱼在盘里游动;凤头丸子、四喜丸子更是扎实,咬开时肉汁能溅到嘴角,满是家常的温厚。
这手艺,原是经了心的。早在1984年,相师傅还是县社食堂主厨时,就曾揣着满心虔诚,去肥城参加过泰安市供销社的烹饪培训班,学的正是德州扒鸡的手艺。鸡这东西,自古就被称作“五德之禽”——头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见食相呼者,仁也;守夜不失时者,信也。这“五德”透着儒家的温文,恰好合了泗水这片浸润着孔孟气息的土地。寻常人家祭祖、待客、过节,桌上总少不了一盘鸡,它是宴席的脸面,也是日子的吉兆。 相师傅常说:“那时的课听得入迷。专家讲,扒鸡与烧鸡不同,它的魂在‘扒’字上,是偷了扒肘、扒牛肉的功夫,讲究个慢火细煨,让滋味一点点渗进骨头缝里。德州扒鸡最绝的是‘百味入,本味存’,酥烂到筷子一戳就能分家,却不塌不烂;香气浓得绕梁,吃起来却清爽不腻,老人孩子都能嚼得动,说是‘和中温润,滋气补虚’,一点不假。老师边讲边演,把传统加工的七道绝活拆解得明明白白:选鸡要挑那精神抖擞的,烫毛得掌握好水温,开膛得利落不伤肉,定型要讲究姿态,老汤得是传了几代人的陈酿,火候得像照看孩子似的盯着,最后那道挂汁更是点睛,让鸡身裹上一层油亮的琥珀色。连煮鸡的配方也倾囊相授,多少花椒、几两桂皮,都记在相师傅的小本子上,回来后在灶台上一遍遍试,直到锅里飘出的香味,能勾得整个县社的人都探头探脑。”
相师傅把那次肥城之行看得比什么都金贵。课堂上,他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老师颠勺的手腕、下料的时机,手里的笔在本子上沙沙跑,生怕漏了半个字;休息时别人扎堆闲聊,他却捧着笔记琢磨,遇着不懂的就追着老师问,直问到心里透亮才罢休。
回来那天,他背着帆布包踏进食堂,脸上带着点神秘的得意,冲同事扬下巴:“别看各县都去学,我做的扒鸡,保管比他们正宗。”几位厨师凑上去追问,他才眉飞色舞地揭开谜底:“德州扒鸡的魂在配方。大课上讲的我记牢了,可总觉得还差层意思。下了课我揣着点心去老师家,磨着他多讲几句。许是我那股子钻劲打动了他,老师竟把课堂外的诀窍也教了——哪些料要提前用酒泡,老汤里得加哪味草药提鲜,这些都是书本上没有的。”说这话时,他手里的炒勺在灶台上轻轻敲着,眼里的光比灶火还亮。
那时没什么网络,故事全靠嘴传。相师傅做扒鸡时,给防疫检查团和来学习的同行们念叨那些老典故。“康熙三十一年,德州西门外有个叫贾建才的,把煮过了火的鸡拿去卖,偏有个秀才吃了直叫好。后来康熙微服私访尝过,直接定为贡品呢!”他讲得活灵活现,仿佛亲眼见过那热闹场面。而锅里的扒鸡正咕嘟着,油香混着料香漫出来,听故事的同行早被勾得频频回头。等鸡一上餐桌,趁热撕块肉塞进嘴里,酥烂的皮肉裹着醇厚的汤汁,连骨头缝里都浸着鲜,哪里还舍得停下筷子。
就这么着,“县社扒鸡”成了招待所的金字招牌。泗水城的人都知道,县社食堂的扒鸡得赶早去吃,去晚了准卖光。外地来的亲戚朋友临走,行李箱里总得塞两只;开会的干部们散了场,也不忘拎一只回去给家人尝尝。食堂的平房渐渐坐不下了,县社领导干脆把办公楼一层的房间腾出来当餐室,照样天天满座。 后来市供销社的领导来视察,尝过扒鸡后直咂嘴:“同一个老师教的,怎么就你们县社的扒鸡格外有滋味?”这话传到相师傅耳朵里,他正在灶前翻鸡,闻言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嘴角慢慢翘起来,眼里的笑啊,比刚出锅的扒鸡还暖。
时光在灶台上的油烟里悄悄转了个弯,1988年,相师傅解下了系了半辈子的围裙,高师傅接过了县社食堂的主厨大勺。高师傅这辈子仿佛就是为灶台而生的,从拿起炒勺那天起,就再没放下过。1986年从金庄供销社调到县社食堂时,他带着一身练就得炉火纯青的功夫,后来又多次进省市供销系统的厨师培训班,在厨艺大赛的灶台前,凭着手底的真本事,把一道道拿手菜做得让评委点头称赞,硬是在一众高手里头拔了尖。他常说,相师傅传下来的不仅是菜谱,更是那句“毫毫克克的配料一厘不少,分分秒秒的煮制一秒不差”的老话——这是扒鸡的魂,丢了它,味道就散了。
转眼到了2000年,泗水县联社的老企业像秋后的叶子,一片片落了。高师傅站在空荡荡的老食堂里,闻着墙缝里还残留的扒鸡香,心里头拧成了疙瘩:“企业没了,扒鸡不能没;手艺传了这么多年,断不得。”那年五月,他在开发区寻了个地方,把自己的名字嵌进了招牌里——“长岭饭店”就这么开了张。他带着两个儿子守在灶台前,手把手地教。宰鸡时刀刃要贴着骨头走,烫鸡的水温得掐着秒表看;开膛洗鸡,里里外外得扒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绒毛都不能留;盘鸡的造型更是讲究,得像只卧着的凤凰,姿态得舒展好看。涂色、炸鸡、杈鸡、煮鸡,直到起锅凉透,每一步都像在完成一件精密的手艺活。儿子们学得专注,刀刃越来越稳,火候越掐越准,日子久了,手上的老茧和父亲的渐渐重合,连看火候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如今,长岭饭店里,一个儿子守着老地方,把烟火气续得旺旺的;另一个儿子在龙城社区开了“常岭扒鸡店”,让那股熟悉的香味飘进了新街坊的日子里。他们不只是在卖扒鸡,更是把泗水人舌尖上的记忆,一筷子一筷子地传下去。这门手艺让他们在烟火里安了身,也成了泗水城饮食文化里一抹鲜亮的底色——就像泉眼里的水,看着寻常,却滋养着一方水土的滋味。
老话说“民以食为天”,食物里藏着的,从来不止是温饱。那只在锅里咕嘟着的扒鸡,熬煮的是几代人的匠心,盛放的是一方人的念想。它从供销社的老食堂里走来,带着七八十年代的市井气,又在新时代的烟火里扎了根。这大概就是传统美食的魔力:它用最实在的滋味,把岁月的故事、文化的根脉,一点点喂进人们的心里。护住这口味道,就像护住了一串沉甸甸的钥匙,能打开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暖记忆,也能让往后的日子,始终有滋有味,有根有据。
钱玉珍,女,汉族,中共党员,本科学历,济宁市作家协会会员,泗水县洙泗文化、历史研究会会员,乡村儒学讲堂讲师。爱好写作。撰写的《我的母亲王在英》、《最可爱的人》,山东快书《孝敬》,歌曲《抱抱妈妈》等作品,曾被《济宁日报》《泗水大众》《老干部家园》《泗水文艺》《泗水政协》《学习强国》等报刊媒体采用。多次被评为全市“优秀理论教育工作者”,被选拔为山东省“齐鲁文化之星”。
本期制作人
张燕
图文编辑
刘友朋
《鲁源文苑诗词散文小说选粹》作者/鲁源文苑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