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里的小路
刁云生
雨后,湖面的荷叶被风吹动摇晃着,荷叶里裹着的雨水不时洒落在水面,发出惊人的响声。
我蹲在岸边那块熟悉的草地上。忽然,想起当年这松软茂盛的草坪,孩子们最喜欢游玩的地方。如今,为什么坚如盘石,寸草不生。看到它,就像被岁月夯实在记忆里的那些黄昏。

1971年的夏天,阴雨连绵的季节。我们五个初中即将毕业的孩子,将书包往岸边柳树杈上一挂,脱掉上衣,露出臂膀,就在湖边那块被踩得发亮的草地上铺开阵势。宝哥总爱把褪色的军绿水壶往石头上一墩,"弟兄们加把劲,剧团考试的日子快到了"几个人相互看着谁也没有出声,便各自走向练功的地方。
我至今记得秀峰的手腕如何在月光下变了形,他总说自己是"天生的硬骨头",却在练侧空翻时,咬着牙往硬地上摔。有一次他腕骨错了位,宝哥用烧酒搓热了手掌给他推拿,疼得他额头滚汗珠,却死死盯着湖对岸剧团排练厅的灯光,"等咱进了剧团,天天有肉包子吃"。那时,我们的练功服口袋里,总揣着干硬的窝窝头,饿极了,就着凉水啃几口,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不吃苦中苦,哪能换来甜中甜。
"靠顶"就是做倒立,这是基本功,每天一耗就是两个钟头。我总做不正确,宝哥就会给我做出纠正,"想不下乡当农民就要练好,考进剧团"。他自己的膝盖早已肿得像发面馒头,却能贴着墙倒立着做俯卧撑,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还是在坚持。

考试那天,剧团的考官叼着烟坐在凉棚下,宝哥的后手翻像阵风卷过场地,落地时草叶都没惊动;秀峰的侧空翻划出完美弧线,落地时手腕微微一沉,随即挺直了身子。轮到我时,腿肚子突然转筋,在第三个空翻时,重重摔在地上,看考官摇着头划掉我的名字,我顿时像撒气的皮球,心想完了。
回大明湖的路,走得格外长。宝哥和秀峰把录取通知书揉成一团塞进裤兜,谁也没提明天到剧团报到的事。我们瘫坐在草地上,不知是谁先摸出了“泉城”牌香烟,烟盒皱巴巴的,像是在口袋里揣了半个世纪。我是第一次抽烟,呛得眼泪直流,却看见永才把烟蒂按在地上,"考不上,老子去当农民也能吃饱饭"。
黄昏时,我们已经抽完了带出的十盒烟。湖水拍打着岸边,像谁在低声哭泣。宝哥突然站起来,对着湖面翻了个后手翻,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膝盖在石头上磕出闷响。"以后想哥了,就来湖边"他声音发哑,我才发现他在流泪。那天晚上,我们都吐出了混着烟味胃液,在草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污渍。
五年后我从农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奔大明湖,软软的草坪上那条硬硬的小路。很久了,竟然,寸草没生,当年挂书包的柳树已长得粗大。远远看见个跛脚的男人在湖边教孩子做小翻,膝盖上的旧伤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还认得我不?"宝哥笑着捶我肩膀,他的腿伤最终没能让他成角儿,后来伤退来到草坪办起了培训班,培养孩子练功。
宝哥说秀峰在一次演出时从台上摔下来,断了的手腕再也撑不起空翻。"他现在在家,开办了按摩康复馆,专为老年人按摩"。我摸着草地上凹下的硬板地,那里或许还散落着当年我们吸过的烟蒂。

湖面的晚风,轻轻地吹过,仿佛又看见五个半大初中孩子在草地上练功翻滚,湖岸剧团的锣鼓声隐约传来,我踏着湖岸的草坪小路轻轻走着,时而发出长长的叹息。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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