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后潜伏记
(节录自徐佩珩回忆录《逝水留痕》)
文/徐佩珩 图/龙莆尧 编辑/谦坤
(九)
那天,我完成和总台中午十二点工作时段的联络,把电机收好,刚换上睡衣,要上床歇午睡,正在这时,防空站拉响了警报,第一次警报我不为意,谁知第二次警报刚完,马上便转为紧急警报,随即便听见轰隆隆的飞机引擎声响了。
我立即掀开棉被,穿上绒大衣和拖鞋,飞快跑出门口,和阿龙一起向江那边奔跑。跑不到十间房屋位置,敌机即遮盖云霄,向头顶压下来,那轰隆隆的声音,非常可怕。我们立刻伏卧在地上,这时,敌机开始投弹了,我见到身后不远处火光冲天,敌机在我们头顶上转了一圈,即又向别处飞去,飞机飞得很低,差不多贴着屋顶而过,敌人飞行员的狞笑声,夹在轰隆声中,听得很真切。我们爬起身来,准备再向江边冲去,谁知敌机又转过头来,这次敌机飞得更低,简直要贴到我们的脖子上。我们匍伏的地方正好是一块小废墟,我赶忙把脸埋在地下,两手掩着耳朵,敌人又投弹了,炸弹落在我们身边,大火忽的一下燃烧起来,我恨极了,把脸一仰,双手向上抓,我真想把敌机一把抓下来,毁灭了它!
这时,我发觉陈守忠和王颜如也伏在不远处,守忠这时要仰面看那火光,王颜如却把身体移过去,伏在守忠上边,遮盖了他整个视线。敌机这时已飞河边,对着河堤猛烈地扫射机枪。事后发觉,正在河堤边躲避的居民,让鬼子的机枪扫死了许多,真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令人惨不忍睹。我和阿龙本来也打算跑到堤边躲避,幸亏走迟了一步,不然也成枪下之鬼了。敌机走后,我惦记着尚放在书台下面的收发报机,便急急向我们的住处跑,没想到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正是我们住着的房子,正间和左右偏间都分别起了火头,看得出,这小小的古老大屋,竟中了三个燃烧弹,但很奇怪,守忠和王颜如住的房间却没有燃烧,也没有摧倒。这实在令人生疑,敌人好像是有目标而来的!
抢救收发报机刻不容缓,我和阿龙立即冲进火海,但此时火焰迫人,屋顶的木梁和桁架毕毕剥剥地吐火舌,并一条一块的掉下来,火烟呛得我们呼吸也困难,我们无法靠近收发报机,被迫退了出来,停了一会,我们再尝试冲进去,结果仍是迫得退了出来。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烈火前跳上跳下,团团乱转,心里一个劲地说:“抢救电机!抢救电机!”阿龙在无法中竟向我们屋后那对夫妇的朋友求援,这对我们的勇气、智慧、责任心都是一个讽刺,我们无能,救不了电机,还竟求救于别人,真是一奇耻大辱,事后,我狠狠地批评了他。
正在束手无策之际,平时注意留心周围环境的组员麦伯,看到我们无法从正门冲入,于是折去后边,爬上中山纪念堂的矮围墙,再跳进厨房前的空地,由后进小间的厅,破门冲入我的房间,抱着收发报机再由原路冲出来。麦伯年纪已上五十,但身手非常敏捷,他头脑清醒,武功也有两手。我住的房间前边小廊与后进小间有木门相通,但平时两边都是上了锁的,麦伯正是破了这道门冲进我房间的。麦伯后来告诉我,小间火头不大,火都是由我的房间连过去的,而我的房间即烧着熊熊烈火,燃烧弹肯定是以我的房间为目标的。当他冲进小间后,两手执着小门的铁耳环,用脚猛力一蹬,把门打开,他冲进我的房间,只见屋顶的木梁跌了下来,横着架在我的床上及书台上。然而奇怪,上面火势猛烈,下面床板及书台却都未点燃。他大喜过望,双手抱着两部电机转身冲了出来。
见到收发报机完好无损,真使我欣喜若狂,我们的电台再生,完全是麦伯的功劳。我觉得很惭愧,虽然我们也奋不顾身的冲进去两次,但不够冷静,不晓得分析形势。当时三枚燃烧弹,一枚中了正间,一枚中了左偏间,一枚正中我房间,我房间的那一枚是最后投下的,最先中弹的正间已整个烧着了,大火封锁了门口,使我们冲不进去,此时,我的房间尚未成为一个火海,麦伯分析了这一点,他也估计到,从后边跳进去抢救电机是有希望的,我们真佩服他的胆识。(未完待续 欢迎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