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写作迹忆·小小说(027)】人 走 茶 凉
作家/沈 学 印 主播/河清海晏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赫赫有名,名震诗坛的大诗人吕轼轫在参加“向梦想出发”的诗歌启动仪式时,突发脑溢血住进医院,虽经全力抢救,但因病情严重,三天后便辞别人世了。
噩耗传来,人们悲痛欲绝。
我知道吕轼轫早年来这个小城只是孤身一人。
现在除有结发妻子和两个在外地工作的儿女外,再无亲人。
吊唁中,他的同学陆陆续续来了些,单位同事零零散散地到场了几人,平时与他打成帮恋成片的诗友却寥寥无几,那些得意的“门生”与“弟子”也行踪未见。
这一空空落落凄凄惨惨的悲凉景象,勾起我对往事的回想。
那年,风华正茂诗才照人的吕轼轫“老泰山”过世了,场面风光无限,规模空前盛大。
人,蜂涌而至;
车,抢着开来;
花圈,排满小巷;
灵棚,全是献工搭建的……
出灵那天,小雨淅沥,天地苍茫,冷风袭人。
尽管如此,也没挡住送行人的脚步。
向遗体告别那会儿,黑压压的全是人。
有个“铁杆”青年专程从外地赶来,一进吊唁大厅就向老人家遗体扑去,当众一跪,然后“咣咣咣”三个响头。
让人好生纳闷,再看面目,一脸生疏,无人晓得此人来自何方?
有一次,吕轼轫想搞点创作,假借小病住进疗养院。
结果大作没写成,病房成了接待办。
每天人来人往,嘘寒问暖。
有两位局处级的头头也来慰问过。
地板上、床头柜上、窗台上尽是高级营养品,吃的喝的堆得像小山,花篮、花环、花束把病房映的春天般温暖。
医护人员个个体贴入微,百般照看。
把个隔壁教化学的老师看的既眼红又愤然,一个劲地感叹,人到这步境地最没有用的就是学问,最神气的就是名望!
人死不能复生。
安排吕轼轫的后事中,最需要的就是有人来捧场,来帮忙,这是危难当中最求之不得的。 我找来了吕轼轫生前好友的联系电话,为他的家人向外发着吊唁通知。
A和吕的关系“地球人都知道”,那是“多个脑袋差个姓”,成例铁了。但A现在是副市级人物,能否还念旧情,让人心里没底?几次手机拨通,不是占线就是忙音。最后一次挂通了,回话,人在国外!
B和吕是同乡,又是同学,志同道合,兴趣相投。早年两人诗歌写的声名远扬。现任某局一把手,大权在握独霸一方。电话打到办公室,无人;再打,仍无人。后来拨通,接听的却是个拿腔拿调的女人,几句和风细雨就把手机关了。
C的电话拨通了。他是这个小城很有资格的老诗人,出过几本诗集大都由吕作序,也为他写过评论。两人在诗海中交往甚密,友情甚佳。但老人家的回话却叫人颇为惊讶,吕在世时他的人情我一个不落,他不在了,也就什么都不欠了。可我记得,那年C老伴患乳腺癌做手术手头发紧,是吕在他的诗歌圈子里发动的捐款,一次筹资5000多元,把C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此情终生难忘,来世做牛做马都认,甚至还要下跪磕头。平时为发些诗文,常往人家走平道般献殷勤,送礼物。
想到这些,我才感触到,真是人走茶凉,物是人非,原来有些人就是这样做人的!
D的电话也拨通了。他是吕的得意弟子,这几年创作势头渐涨,正值春风得意时。听完电话后,他语调沉重又像有些迟疑的说,虽然在赶写一个“大部头”,但那天我会肯定去的,老师不是别人,他是我的恩师,人走了,送一程自是情理所在。
听后,让人感动。
这样的弟子,没有忘恩负义,文情真是永存!
接着,F、G、H、I、J、K等等文朋诗友,我都一一打了电话,分别送到了通知,各位回答的都很痛快,几乎没有拒绝的。
出灵这天,文朋诗友来的很不尽人意。
在人们的想象中,有几个“老铁”或“铁杆”的朋友是必到无疑的,但事实却未见踪影。
几个姗姗来迟的,几句寒暄后,有说家里有事的,有说单位正忙着,就一一离去了。
有两个同好见我一人站在火化场,竟走过来千叮咛万嘱咐地对我说,你就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吧,你要是再走了,这儿就没有人了。
我无语。
高高大大的烟囱飘出的白烟淡了,也飘远了。
我犹如置身在冰窖里一样,浑身有了一阵阵冷冰冰、凉哇哇、凄然然的感觉。
望着空荡荡、静寂寂、冷清清的若大广场,我无力远望,无心环视,一丝难言的苦笑从脸上显露了出来,怅然若失而又若有所思地感叹道:“唉,人走茶凉,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就在我摇头感叹时,忽听一句不冷不热的话语传过来:
“怎么,还没走啊?”
“你不是也没走吗!”
顺着话语声抬头一看,站在我面前的竟是那位在街头巷尾经营旧书摊有20多年的卖报人!
2013年3月29日 上午于北方悠然居书房


沈学印,曾供职电视媒体,现退休。已有4000余篇(首)文学作品在国内外百家报纸杂志发表;出书30余部、编书20余本、创办民刊80余期、获奖30余次。系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中国作家协会黑龙江省分会会员等。现为《乌苏里江》《知青文学》全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