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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认养一棵树
果酱试制成功后的第三天，周雨晴坐在自家院子里，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呆。电子表格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告诉她一个残酷事实——即使加上许明远帮忙拓展的直销渠道，果园的收入仍不足以覆盖父亲的医药费和银行贷款。
"怎么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许明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提着两尾刚钓上来的鲤鱼，裤脚还滴着水，显然是一早去了河边。
周雨晴合上电脑，勉强笑了笑："没什么，算点账。"
许明远把鱼递给闻声出来的王秀芝，在周雨晴对面坐下："缺多少钱？"
"你怎么知道..."
"你每次为钱发愁时，右眼角会不自觉地抽动。"许明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从小就这样。"
这个细节让周雨晴心头一颤。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习惯，许明远却记得这么清楚。
"缺口不小。"她叹了口气，"我爸的康复治疗是个长期过程，而且..."她压低声音，"果园有笔贷款下个月到期。"
许明远沉思片刻："我有些积蓄..."
"不！"周雨晴坚决地摇头，"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
"那你有其他办法？"
周雨晴望向远处的果园，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突然，她想起前几天在县里交流会上听到的一个案例。
"明远，你听说过'果树认养'吗？"
许明远眼睛一亮："就是城里人出钱认养一棵果树，收获季节可以得到这棵树的全部果实？"
"不止如此。"周雨晴越说越兴奋，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我们可以提供全程跟踪服务——定期发送果树生长照片，邀请认养人来参与采摘，甚至可以以他们的名字给果树挂牌..."
许明远笑着点头："这主意不错。但怎么找到认养人呢？"
"我在城里还有些人脉。"周雨晴已经打开电脑开始构思方案，"而且我们第一批果酱反响很好，可以以此为切入点..."
接下来的三天，周雨晴几乎足不出户，全身心投入"果树认养"计划的策划。她设计了精美的电子邀请函，详细说明认养权益；拍摄了果园四季照片和小视频；甚至编写了个性化的"果树成长日记"模板。
"你这劲头，比当年高考还足。"王秀芝端着绿豆汤走进女儿房间，忍不住感叹。
周雨晴接过碗一饮而尽："妈，你知道咱家果园有多少棵树吗？"
"大概...四五百棵？"
"五百六十八棵。"周雨晴指着电脑上的表格，"如果每棵认养价定在八百元，全部认养出去就是..."
"四十五万多？"王秀芝瞪大眼睛，"这...这能行吗？"
"理论上是这样。"周雨晴笑着搂住母亲的肩膀，"实际能有十分之一认养量就很不错了。但这是个开始啊！"
方案完成后，周雨晴首先发给了自己在城里的几位前同事和大学同学，请他们帮忙转发。许明远则利用他的顾客群进行宣传。令他们意外的是，反响比预期热烈得多。
"李婷说她公司同事想集体认养二十棵！"周雨晴兴奋地举着手机给许明远看，"还有我大学室友，她老公是美食博主，答应免费帮我们宣传！"
许明远正在给草莓苗搭架，闻言停下手中的活："我这边也有好消息。县里有机食品店的老板想认养五十棵，作为会员福利。"
"五十棵？！"周雨晴差点跳起来，"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不过他有个条件。"许明远擦了擦汗，"希望能在果园划出专区，完全按有机标准管理，不用任何化学药剂。"
周雨晴咬了咬嘴唇："这...我得问问我爸。"
周建国得知后，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下："可以试试"。出乎周雨晴意料的是，父亲对这个新想法表现出极大的支持，甚至提出可以把果园最好的那片桃林划作有机专区。
认养计划正式启动一周后，周雨晴的小程序上已经显示有八十七棵果树被认养。每天都有汇款到账，虽然离目标还有距离，但已经大大缓解了家里的经济压力。
这天下午，周雨晴正在为认养人制作果树名牌，许明远匆匆赶来，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周雨晴放下手中的活。
"农场出了点问题。"许明远眉头紧锁，"新引进的蓝莓品种大面积落叶，我查遍了资料也没找到原因。"
周雨晴二话没说，跟着许明远去了他的农场。与周家传统果园不同，许明远的农场划分成多个现代化大棚和露天试验区，看起来更像一个科研基地。
蓝莓区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超过一半的植株出现叶片发红、脱落现象，有些甚至开始枯萎。
"什么时候开始的？"周雨晴仔细检查着病株。
"三天前。最初只是几棵，我以为是正常代谢，没想到扩散这么快。"许明远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焦虑，"这批蓝莓是我和县农业局合作的重点项目，如果失败..."
周雨晴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你测过土壤pH值吗？"
"当然，蓝莓喜欢酸性土壤，我专门调过..."
"最近施什么肥了？"
"就是常规的有机肥，和以前一样..."许明远突然停住，"等等，上周我尝试了一种新配方，添加了草木灰..."
周雨晴眼睛一亮："就是这个！草木灰是碱性的，会中和土壤酸度。蓝莓对pH值非常敏感..."
没等她说完，许明远已经跑向工具棚，拿着测试仪回来。检测结果印证了周雨晴的猜测——土壤pH值明显偏高。
"我怎么没想到！"许明远拍了下额头，"多亏了你。"
"我在大学辅修过土壤学。"周雨晴笑了笑，"公司接农业项目时派上用场了。"
两人立即着手补救——先用硫磺粉调整土壤酸度，再给病株喷施含铁叶面肥。忙碌到傍晚，总算处理完了所有蓝莓。
"今天真是帮大忙了。"许明远递给她一瓶自酿的蓝莓汁，"没想到你的专业知识这么扎实。"
周雨晴接过瓶子，指尖不经意碰到许明远的手，一股微妙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赶紧收回手，假装整理头发掩饰突然加速的心跳。
"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许明远望着远处的山峦，"如果我们两家的土地合并经营，传统经验加上现代技术，再结合你的营销头脑..."
"那会成为青山村最好的农业品牌。"周雨晴接上他的话，心跳得更快了。她不确定许明远说的"合并"只是业务合作，还是别有深意。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喝着蓝莓汁。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
"对了，"许明远突然想起什么，"后天是你生日吧？"
周雨晴惊讶地看着他："你还记得？"
"当然。"许明远笑得有些神秘，"今年准备给你个特别的礼物。"
生日当天早晨，周雨晴刚起床就闻到厨房飘来阵阵香味。下楼一看，母亲正在煮长寿面，父亲难得地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一个小巧的奶油蛋糕。
"爸！你能坐起来了！"周雨晴惊喜地跑过去。
周建国微笑着点点头，用左手费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给...你..."
布包里是一对银耳环，样式简单大方。周雨晴记得这是母亲的嫁妆之一，小时候经常看到母亲在重要场合佩戴。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拿着吧。"王秀芝把面端上桌，"你妈我老了，戴这些花哨东西不合适了。你在村里走动，总得有点像样的首饰。"
周雨晴小心地戴上耳环，在父母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吗？"
周建国竖起大拇指，王秀芝则别过脸去，但周雨晴还是捕捉到了母亲眼角闪动的泪光。
一整天，周雨晴的手机响个不停——城里朋友们发来的祝福，认养客户的问候，甚至前公司同事的群发贺电。但直到傍晚，许明远都没有出现，连条消息都没发。
"不是说有特别礼物吗..."周雨晴有些失落，帮母亲收拾完晚饭后，独自走到果园散步。
初夏的夜晚，果园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月光如水，给每片叶子镀上一层银边。周雨晴漫步在小径上，回想着这两个月来的变化——从都市白领到果农，从对农业一窍不通到能独立管理果园，从与父母疏远到如今其乐融融...
"生日快乐。"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雨晴转身，看见许明远站在月光下，手里捧着一株小树苗。
"我还以为你忘了。"周雨晴努力控制上扬的嘴角。
"怎么可能。"许明远走近，将树苗递给她，"看看，认识吗？"
周雨晴仔细端详——叶片呈椭圆形，边缘有细锯齿，茎干上还有几处奇怪的凸起。
"这是...桃树？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桃和李的杂交品种，我培育了三年才成功。"许明远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抗病性强，甜度高，而且..."他轻轻拨开一片叶子，"你看这里。"
月光下，周雨晴看到树干上有一个小小的刻痕——"雨晴"两个字，被一颗心形包围。
"你..."
"我想叫它'雨晴蜜桃'。"许明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就像你，外表坚强，内心甜美。"
周雨晴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幸好夜色遮掩了她的窘迫。她小心地接过树苗："谢谢，这是我收到过最用心的礼物。"
"我们找个地方种下它吧。"许明远指向果园中心的一块空地，"那里阳光充足，土壤条件也好。"
两人借着月光挖坑、培土、浇水，合力将小树苗种下。许明远的手时不时碰到周雨晴的，两人都假装没注意，但谁也没有刻意避开。
"你知道吗，"许明远靠在旁边的苹果树上，"我小时候经常偷偷来你家果园摘桃子。"
周雨晴惊讶地看着他："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许明远笑了，"我都是挑你午睡的时候来。有次被你爸逮个正着，我以为要挨揍了，结果他给了我一大袋，还说想吃就直接来要，别偷偷摸摸的。"
周雨晴心头一暖——这太像父亲的作风了。
"那时候我就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有自己的果园，种出比周叔更好的桃子。"许明远望着星空，"现在想想挺幼稚的。"
"不幼稚。"周雨晴轻声说，"你现在确实种出了更好的桃子。"
两人相视一笑。月光下，许明远的眼睛格外明亮，像是盛满了星光。周雨晴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雨晴，你后悔吗？"许明远突然问，"放弃城市生活回来种地。"
周雨晴思考了一会儿："说实话，有时会。特别是看到以前的同事升职加薪、出国旅游的时候。"她轻轻抚摸新栽下的小树苗，"但更多时候，我觉得这里才是我的归宿。你看这小树，它会长大、开花、结果...而我能见证整个过程，多神奇啊。"
许明远静静地听着，目光柔和。
"在城里，我只是千万白领中的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周雨晴继续说，"但在这里，我是父母的女儿，是这片果园的守护者，是..."她顿了顿，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你心中'雨晴蜜桃'的灵感来源。"
最后一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但许明远显然听到了。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向前迈了一步...
"雨晴！明远！"王秀芝的喊声从远处传来，"下雨了，快回来！"
两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布满乌云，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他们相视一笑，那种即将发生什么的微妙气氛被打破了，但某种更深的理解似乎在彼此眼中达成。
"走吧。"许明远脱下外套罩在周雨晴头上，"别淋湿了。"
回到家，周雨晴发现母亲正在客厅等她，表情有些异样。
"妈？怎么了？"
王秀芝示意她坐下："今天你生日，妈有件事想跟你说。"她犹豫了一下，"其实...当初反对你回来，不只是因为面子问题。"
周雨晴安静地等待母亲继续。
"妈是怕..."王秀芝绞着手指，"怕你像你小姨一样。"
"小姨？"周雨晴愣住了。母亲很少提起这位早年离家的小妹，她只知道小姨很多年前去了南方，从此杳无音信。
"她当年也是大学生，毕业后留在城里，后来...遇到些不好的事。"王秀芝的声音哽咽了，"你外婆走的时候，她都没回来..."
周雨晴握住母亲颤抖的手，突然明白了那些看似固执的反对背后，藏着怎样深沉的担忧。
"妈，我不会的。"她轻声承诺，"无论发生什么，这里永远是我的家，你和爸永远是我的牵挂。"
王秀芝将女儿搂入怀中，久久不语。窗外，雨声渐密，但屋内温暖如春。
深夜，周雨晴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的种种。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许明远发来的消息：
"雨晴蜜桃要三年才能结果，你愿意等吗？"
周雨晴微笑着回复："只要是你种的，三十年我也等。"
发完又觉得太过直白，赶紧撤回，改成："果农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许明远回复了一个笑脸，然后是一句："晚安，做个香甜的梦。"
周雨晴将手机贴在胸前，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生根发芽，就像那株新栽下的小树苗，在雨水的滋润下，终将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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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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