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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暗流涌动
举报信发出后的第三天,程立山正在给村东头的刘阿婆换降压药,忽然听见村口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透过诊所的窗户,他看见两辆印有"林业执法"字样的白色越野车驶入村子,后面还跟着一辆警车。
刘阿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惊讶:"哟,这是出啥事了?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多公家车来村里了。"
程立山的手指微微颤抖,药片差点撒在地上。他强自镇定地包好药,声音尽量平稳:"可能是例行检查吧。阿婆,这药一天两次,饭后吃。"
送走刘阿婆后,程立山站在窗前,看着执法人员径直走向村委会。他的心跳得厉害,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举报见效了,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下午,整个青山村都知道了——县里接到举报,有人要非法砍伐后山的红豆杉林,林业局和公安局联合来调查。村长赵德贵在村委会门口满脸堆笑地接待调查组,声称村里绝对没有这回事,一定是有人造谣生事。
"红豆杉是国家保护植物,我们青山村再穷也不会干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啊!"赵德贵的声音洪亮,远远地传到诊所这边。
程立山假装整理药柜,耳朵却竖得老高。几个村民聚在诊所门口议论纷纷。
"听说那个木材商被抓了,在县里全招了。"
"后山那片林子真要砍?那咱们的水源怎么办?"
"你懂啥,村长说了,砍了林子能给村里每户分两万块钱呢!"
最后这句话让程立山的手顿在半空。两万块,对青山村的村民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难怪赵德贵有信心"处理"村民的反对意见。
傍晚时分,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进村,急刹在村委会门前。程立山认出这是那天和赵德贵秘密会面的车。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地下车,拽着赵德贵进了村委会,重重地关上门。
争吵声隐约传出,程立山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句——"定金"、"损失"、"废物"。二十分钟后,那人摔门而出,轿车扬长而去,留下一地尘土。
夜幕降临后,村委会的灯依然亮着。程立山关上诊所的门,却没有开灯,他站在黑暗中,透过窗户望着远处的灯光。忽然,村委会的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不是朝家的方向,而是径直向诊所走来。
程立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迅速躺到治疗室的床上,拉过被子假装睡觉。
"咚咚咚!"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程立山等了几秒,才装作刚醒的样子喊道:"谁啊?诊所已经关门了。"
"是我,赵德贵。"村长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有点急事,开下门。"
程立山深吸一口气,打开灯,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去开门。赵德贵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眼睛里布满血丝,身上带着浓重的烟酒味。
"村长,这么晚了,有人生病?"程立山保持着职业性的平静。
赵德贵径直走进来,环视了一圈诊所,目光在药柜、书桌和病床上逡巡,最后落在程立山脸上:"今天县里来人了,你知道吗?"
"听说了。"程立山点头,"好像是关于后山树林的事?"
"有人举报。"赵德贵突然凑近,程立山能闻到他呼吸里的酒气,"匿名举报。你觉得会是谁?"
程立山的后背渗出冷汗,但面上不显:"这...我不清楚。村里这么多人..."
"是啊,这么多人。"赵德贵冷笑一声,"但只有少数几个知道具体计划。"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程立山的脸,"比如,那天恰好在后山采药的程医生。"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程立山感到一阵眩晕,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村长这是什么意思?我确实去采药了,但什么都没看见。再说,举报这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赵德贵嗤笑一声,"你们这些读书人,不就喜欢讲什么环保、生态吗?"他忽然一把抓住程立山的衣领,"你知不知道,因为这次调查,老子损失了多少钱?五十万!整整五十万!"
程立山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赵德贵充血的眼睛:"村长,你喝多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如果你不放手,我只能报警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赵德贵头上。他松开手,后退两步,表情阴晴不定。程立山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领,心跳如鼓,但眼神坚定。
"好,很好。"赵德贵点点头,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程立山,咱们走着瞧。别忘了,你的诊所还在村里,你的病人都是我的村民。"他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下周一卫生局的年审,我会亲自陪马局长过来。你可要...好好准备。"
门被重重摔上,震得墙上的"医者仁心"匾额微微晃动。程立山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接下来的几天,青山村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涌动。赵德贵派他的侄子赵大虎在诊所附近转悠,美其名曰"保护村里唯一的医生",实则是监视。村民们对举报事件议论纷纷,态度两极分化——年轻力壮的多数支持砍树分钱,而老人们则担忧破坏山林会带来灾祸。
程立山保持着日常的诊疗工作,但能感觉到村民看他的眼神变了。以往亲切的问候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探究的目光和刻意的疏远。就连一向热情的隔壁王婶,这两天送来的饭菜量也明显减少。
周六上午,程立山正在给一个孩子包扎摔伤的膝盖,诊所的门突然被踹开。赵大虎带着三个年轻人闯了进来,满身酒气。
"程医生,给我兄弟看看,他肚子疼!"赵大虎粗声粗气地说,拽着一个面色红润、毫无病容的年轻人按在诊椅上。
诊室里的其他病人见状,纷纷找借口离开。程立山平静地完成手头的包扎,送走那个吓得不敢出声的孩子,才转向赵大虎一行。
"哪里不舒服?"他戴上听诊器,专业地问道。
"这、这里疼!"被按在椅子上的年轻人胡乱指着腹部,眼神闪烁。
程立山做了简单的触诊和听诊,然后摘下听诊器:"肠胃没什么问题。如果真疼得厉害,可能是阑尾炎,需要立刻去县医院手术。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不用了!"那年轻人一下子跳起来,"好像...好像突然不疼了!"
赵大虎脸色阴沉,一把推开同伙,自己坐到诊椅上:"那给我看看,我头疼。"
程立山拿出血压计:"先量个血压吧。赵大哥最近喝酒不少吧?血压高会引起头痛。"
量完血压,程立山严肃地说:"高压160,低压110,这已经很危险了。必须戒酒,按时吃药,否则很容易中风。"他转身从药柜取出一瓶降压药,"这药先吃着,一天一次。不要钱,就当是村卫生所的福利。"
赵大虎愣住了,他没想到程立山会这么专业地应对他的挑衅,还免费给药。他接过药瓶,表情复杂地站起来,带着跟班们灰溜溜地走了。
程立山关上门,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赵德贵不会轻易放过他。但奇怪的是,面对威胁,他内心反而比以往更加平静,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苏醒。
周日清晨,程立山决定再去后山一趟。他需要确认那片红豆杉林是否安好,也想暂时逃离村里压抑的气氛。
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去,程立山踩着露水打湿的小路向上攀登。忽然,他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循声找去,在一处陡坡下发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年轻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冲锋衣和登山鞋,身边散落着相机、笔记本和一个被压扁的背包。她的右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摔下来骨折了。
"别动!我是医生。"程立山迅速滑下坡,蹲在女子身边检查伤情。
女子疼得脸色煞白,但神志清醒:"谢、谢谢...我是...啊!"程立山触碰伤处的动作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胫骨骨折,需要固定后送医院。"程立山从背包里取出绷带和两块木板,熟练地做起临时固定,"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我...我是绿色江河环保组织的志愿者。"女子咬着牙说,"来调查红豆杉林的...情况。听说有人要非法砍伐..."
程立山的手停顿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荷。"女子虚弱地笑了笑,"你呢?"
"程立山,青山村的医生。"固定好伤腿,程立山小心地背起林小荷,"抱紧我,我们得快点下山。你的伤需要正规治疗。"
下山的路比平时艰难许多。林小荷虽然不重,但陡峭的山路加上负重让程立山很快大汗淋漓。林小荷趴在他背上,呼吸喷在他颈间:"程医生...你知道红豆杉的事吗?"
程立山沉默了片刻,终于说:"是我举报的。"
他感到背上的林小荷一下子绷紧了身体:"真的?太感谢你了!那些树至少有几百年历史,如果被砍了..."
"别说话,节省体力。"程立山打断她,"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们组织...接到线报。"林小荷的声音因疼痛而断断续续,"但证据不足...所以派我来调查..."
快到山脚时,林小荷突然抓紧程立山的肩膀:"不能...不能去你们村的诊所。那些人...如果知道我是环保组织的..."
程立山立刻明白了她的顾虑。赵德贵的人很可能正在诊所附近守着,如果发现他带回一个环保志愿者,后果不堪设想。
"我家在诊所后面,从后门进去。"程立山调整了一下姿势,"先在我那里处理一下,然后我想办法送你去县医院。"
避开村中的主要道路,程立山绕到自家后门。刚开门,就听见前门传来赵大虎的大嗓门:"程医生!程医生在吗?我叔让我来拿点感冒药!"
程立山示意林小荷噤声,迅速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卧室,然后去前院应付赵大虎。
"感冒什么症状?"他一边问,一边从药柜取出常见的感冒药。
"就...头疼鼻塞呗。"赵大虎的眼睛却不住地往屋里瞟,"程医生刚才去哪了?一身汗的。"
"晨跑。"程立山面不改色,"这是感冒灵,一天三次。五块钱。"
赵大虎悻悻地付钱离开后,程立山立刻返回卧室。林小荷的状况不太好,脸色苍白,额头滚烫,骨折处可能已经开始发炎。
他取出诊所的急救箱,给她注射了抗生素和止痛针,然后重新固定了伤腿:"坚持一下,天黑后我找车送你去县里。"
林小荷虚弱地点头:"程医生...你为什么要冒险帮我?"
程立山正在配药的手停住了。为什么呢?因为她是伤者?因为她也想保护那片山林?还是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厌倦了沉默和退缩。
"因为这是对的。"他最终这样回答,声音比他想象的要坚定。
林小荷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你,程医生。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战友。"
窗外,夕阳将青山染成血色。程立山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奇怪的是,他内心不再恐惧,反而有种久违的平静与力量。父亲的教诲在耳边回响:"做人要像青山上的树,根扎得正,才能长得直。"
这一次,他决定站直了,不再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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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