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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完美裂痕
程雨晴的闹钟在清晨六点准时响起。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起来，在闹钟第二声响起前按下了停止键。这个动作她已经重复了七年零四个月——自从她成为奥美广告最年轻的创意总监那天起。
窗帘自动缓缓拉开，晨光透过28层公寓的落地窗洒进来。雨晴站在全身镜前，像每天早晨一样开始例行检查：160cm，48kg，三围标准，黑色及肩发一丝不苟，皮肤因为昨晚的昂贵面膜而显得水润。她微微抬起下巴，检查是否有新的细纹出现。
"很好，没有。"她自言自语，嘴角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完美微笑。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今日行程：7:30晨跑，8:15早餐，9:00到公司，10:00与维纳斯珠宝的提案会议...她的目光在"提案会议"上停留了几秒，胃部不自觉地收紧。
"别想了，你会做好的。"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晨跑时，雨晴的大脑已经开始高速运转。这个珠宝案子她已经跟了三个月，前两次提案都被客户打了回来。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不断回放着创意团队昨天提交的最终方案——华丽但缺乏新意，就像她过去半年所有的作品一样。
"程总监早！"
"雨晴姐今天也好美！"
公司前台的问候声将她拉回现实。雨晴微笑着点头回应，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节奏。她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路过开放式办公区时，她能感觉到背后投来的目光——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等着看她笑话的。
"听说维纳斯那边很不满意前两次提案..."
"如果这次再不过，公司可能要换创意总监了..."
碎语飘进她的耳朵，雨晴的背脊僵直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优雅的姿态。
关上门，她立刻打开电脑，再次检查提案文件。幻灯片一页页翻过，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垃圾，全都是垃圾。"她突然低声咒骂，手指狠狠敲击着删除键。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听说林家的女儿刚升了摩根士丹利的副总裁，你什么时候能有点出息？」
雨晴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呼吸变得急促。二十七岁成为国际4A广告公司创意总监，年薪百万，在业内小有名气——在母亲眼里，这些永远不够。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道：「今天有个重要提案，结束后联系您。」然后迅速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十点整，雨晴带着团队走进会议室。维纳斯珠宝的CEO赵总已经坐在那里，面色阴沉。
"程总监，希望今天能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赵总开门见山。
雨晴的微笑完美无瑕："当然，我们准备了全新的创意方向。"
演讲开始了。前十分钟还算顺利，但当雨晴展示核心创意——"永恒的承诺"系列广告时，赵总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
"这和我们上次否决的概念有什么区别？只是换了几个形容词而已。"赵总不耐烦地打断她，"程总监，我以为奥美会给我们真正的创意，而不是这种陈词滥调。"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雨晴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她身上，那些目光像针一样刺着她的皮肤。她的喉咙发紧，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全部消失了。
"我...我们可以再..."
"不必了。"赵总站起身，"我想我们需要重新考虑合作方。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吧。"
当会议室的门关上时，雨晴还站在原地，手中的激光笔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团队成员们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都出去。"她轻声说。
当最后一个人离开并关上门后，雨晴终于崩溃了。她抓起桌上的文件夹狠狠砸向墙壁，纸张像雪花一样散落一地。然后她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双手。
"废物...没用的废物..."她不断重复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手机又响了。是未婚夫周明：「今晚的订婚宴你别忘了，七点香格里拉，我爸妈都等着见你呢。」
雨晴盯着这条消息，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歇斯底里。多么讽刺，在她职业生涯最糟糕的一天，她还要去扮演完美未婚妻的角色。
晚上七点半，雨晴迟到了。她花了两个小时化妆，试图掩盖哭红的眼睛和憔悴的脸色。香格里拉的宴会厅金碧辉煌，周明和他的父母已经落座，脸色都不太好看。
"抱歉，公司有点事耽搁了。"雨晴勉强扯出微笑。
周母上下打量着她："雨晴啊，做女人要以家庭为重。结婚后你该考虑辞职了，周家不需要媳妇在外面抛头露面。"
雨晴的手指紧紧攥住餐巾："阿姨，我很热爱我的工作..."
"什么工作能比相夫教子重要？"周母打断她，"你看看你，都快三十了，再不生孩子就晚了。"
周明在一旁沉默地切着牛排，没有为她解围的意思。雨晴感到一阵眩晕，餐盘里的食物看起来令人作呕。
"我去下洗手间。"她突然站起来，几乎是逃出了宴会厅。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眼底的绝望。雨晴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在手腕上，却无法浇灭体内燃烧的自我厌恶。
"你到底在干什么？"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吼，"工作一塌糊涂，婚姻也是场闹剧，你根本就是个失败者..."
手机再次震动，是闺蜜林夏发来的照片。雨晴点开，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照片上周明和林夏赤裸相拥，背景明显是雨晴和周明的婚房。消息接着跳出来：「对不起雨晴，但我和周明是真心相爱的。」
镜子里的影像开始扭曲。雨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伸手想扶住洗手台，却碰倒了旁边的花瓶。碎裂的声音引来服务员的询问："女士，您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雨晴喃喃道，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彻底断裂了。
她没有回宴会厅，而是直接离开了酒店。夜风吹不散脑海中回荡的声音：母亲的贬低、赵总的失望、周母的轻视、周明和林夏的背叛...还有最刺耳的，她对自己的苛责。
公寓的门关上后，雨晴径直走向酒柜。一瓶威士忌很快见了底，但酒精无法麻痹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她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在镜前停下。
"看看你，"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冷笑，"什么都没做好，没人在乎你，你甚至不配..."
她的目光落在洗漱台上的剃须刀片上。周明上次来留下的。
一种奇怪的平静笼罩了她。雨晴拿起刀片，在左手腕上比划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在对她点头，鼓励她结束这一切痛苦。
"好..."她轻声说，刀片压了下去。
鲜血涌出的瞬间，镜中的影像突然变了——那个"程雨晴"的表情从绝望变成了惊恐。
"住手！"镜中的她大喊，声音清晰得不像幻觉，"你不能这样对我！"
雨晴惊呆了，刀片从指间滑落。她眨了眨眼，镜中的影像又恢复了正常，只是手腕上多了一道血痕。
"我疯了..."她喃喃道，但当她再次凝视镜子时，那个"她"又开口了。
"你没疯，只是终于听见我了。"镜中的程雨晴说，声音冷静而坚定，"我是你，是那个一直被你自己否定的部分。"
雨晴后退几步，跌坐在马桶盖上："这不可能..."
"非常可能。"镜中的她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你想死吗？因为你恨自己比恨其他任何人都要深。但今天，我不允许你这样做了。"
雨晴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失血还是酒精的作用。她摸索着用毛巾压住伤口，眼睛却无法从镜子上移开。
"你是谁？"她颤抖着问。
"我说了，我是你。"镜中的影像向前一步，仿佛要穿过镜面，"我是那个十岁时因为数学考了98分就撕掉自己作业本的你；是那个大学时因为一次演讲失误就绝食三天的你；是那个每天早晨对着镜子检查哪里不够完美的你...但今天，我要反抗了。"
雨晴的眼泪终于决堤："但我失败了...一切都搞砸了..."
"不，"镜中的她摇头，"你只是人类。允许自己失败，就像你允许所有人失败一样。"
浴室里的灯光忽明忽暗，雨晴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失血加上酒精，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镜中的自己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她...
"明天，"那个声音说，"我们重新开始。"
第二章：镜中盟友
刺眼的阳光将雨晴唤醒。她发现自己躺在浴室地板上，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提案失败、未婚夫背叛、自杀未遂...还有那个会说话的镜子。
"一定是做梦..."她挣扎着站起来，却在抬头看向镜子的瞬间僵住了。
镜中的她完好无损，穿着她根本没换上的睡衣，正交叉双臂看着她。
"早上好，"镜中的程雨晴说，"感觉如何？"
雨晴尖叫一声，踉跄着后退，撞上了身后的淋浴门。疼痛证实这不是梦境。
"别那么紧张，"镜中的她翻了个白眼，"我又不会吃了你。事实上，我是来帮你的。"
"你...你到底是谁？"雨晴的声音嘶哑，喉咙因昨夜的酒精而灼痛。
"第三次说了，我是你。更准确地说，我是被你压抑的那部分自我——理智的、自我保护的、不那么苛求完美的部分。"镜中人耸耸肩，"你一直用那个完美主义的声音压制我，直到昨晚你试图杀死我们两个，我才不得不现身。"
雨晴颤抖着伸手触碰镜面。冰冷的玻璃，没有异常。但镜中的影像却自主行动，也伸出手，指尖与她的相对。
"这不科学..."
"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多了。"镜中的她笑了笑，"现在，你需要处理一下那个伤口，然后吃点东西。你失血不少，血糖肯定很低。"
雨晴下意识地听从了这个建议，仿佛身体记住了自我照顾的本能。她用医药箱里的纱布包扎好手腕，然后走向厨房。镜中的影像一直跟随着她，通过客厅的装饰镜、厨房的玻璃柜门，如影随形。
"你...能出现在任何反光表面？"雨晴一边煮咖啡一边问，惊讶于自己竟然在和一个幻觉讨论它的能力范围。
"只要你想看到我。"镜中的她回答，"不过浴室那面全身镜效果最好，可能因为那是你每天自我批评的主战场。"
雨晴的手抖了一下，咖啡洒在台面上。这句话刺痛了她，因为它千真万确——那面镜子见证了她七年来每一次对身材、妆容、状态的挑剔与不满。
"为什么要现在出现？"她低声问，"为什么不早点..."
"我试过。"镜中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每次你深夜独自哭泣时，每次你被母亲的话刺伤时，每次你在提案前焦虑发作时...我都试图告诉你，你已经足够好了。但你从来不听。"
雨晴的眼泪滴进咖啡杯里。她想起无数个自我安慰的夜晚，那些转瞬即逝的"也许我没那么糟"的念头，总是很快被更强烈的自我否定淹没。
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周明"的名字。雨晴的呼吸一滞，昨晚的照片闪回脑海。
"别接。"镜中的她厉声道，"不，等等——接，但开免提。"
雨晴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程雨晴！你昨晚是什么意思？突然消失，我爸妈气疯了！"周明的声音充满愤怒，"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
"我看到照片了。"雨晴打断他，声音比自己预想的平静，"你和林夏。在我和你的床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既然你知道了，"周明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漠，"那正好。婚约取消，我给你三天时间把你的东西从公寓搬走。"
雨晴感到一阵刺痛，但出乎意料的是，疼痛没有想象中剧烈。镜中的她正做着深呼吸的动作，雨晴不自觉地跟着做了。
"不必了，"她听见自己说，"那些东西我都不要了。祝你和林夏幸福——当然，在她背叛她的下一个闺蜜之前。"
挂断电话后，雨晴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镜中的她露出赞许的微笑："看，这不难，对吧？"
"我以为我会更...难过。"雨晴困惑地说。
"因为你早就不爱他了。"镜中的她耸耸肩，"你爱的是'拥有完美未婚夫'这个想法。周明只是个道具，用来向你母亲证明你的人生很成功。"
这句话像一束光照进雨晴混乱的思绪。确实，回想起来，她和周明的关系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合适的家世，体面的职业，在社交场合的完美互动。但私下里，他们几乎没有深入的交流。
"那工作呢？"雨晴问，"维纳斯案搞砸了，我可能很快就会被..."
"被开除？那又怎样？"镜中的她打断道，"你二十七岁，有七年顶级广告公司经验，业界人脉丰富。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换个工作，甚至自己开工作室。"
雨晴眨了眨眼。这个角度她从未考虑过——她一直将奥美视为职业生涯的终点，而非众多可能性之一。
"我...我需要冲个澡。"她突然说，感到需要独处片刻来消化这一切。
"好主意。"镜中的她点点头，"不过答应我，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雨晴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纱布，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热水冲刷着她的身体，雨晴试图理清思绪。镜中的声音是精神分裂的征兆吗？还是她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但那个"她"说的话如此准确，直指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的想法...
裹着浴巾出来时，雨晴刻意避开所有反光表面。她需要一些不被打扰的思考时间。但当她坐在床边擦头发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公司CEO马克的来电。
雨晴的心跳骤然加速。这么快就来解雇她了吗？
"接吧。"镜中的声音突然从梳妆台镜子传来，雨晴这才发现自己又下意识地看向了那里，"不管他说什么，记住你是有选择的。"
雨晴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程，我们需要谈谈。"马克的声音严肃，"维纳斯的赵总刚给我打了电话。"
"我明白，我..."
"不，你不明白。"马克打断她，"他说虽然不喜欢我们的提案，但被你最后的反应震惊了。他说你看上去像是...已经放弃了自己。"
雨晴握紧了手机，无言以对。
"程，你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创意人之一，但这半年来你变了。"马克继续道，"公司决定给你放两周带薪假。休息一下，找回你的热情。如果你愿意，两周后我们再来谈维纳斯的案子。"
挂断电话，雨晴呆坐在床边。这个转折完全出乎意料。
"看，"镜中的她微笑着说，"事情从没那么糟，也从来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好。大多数真相都在这两极之间。"
雨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昨晚的酒精、失血、情绪过山车，再加上今早的离奇对话，全部压在她的神经上。
"我需要睡一会儿。"她喃喃道。
"好主意。"镜中的她点点头，"我会在这里等你。"
雨晴躺下来，在陷入睡眠前的朦胧中，她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心——就像终于有人站在她这边了，即使那个人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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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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