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行. 走进广元 古柏树礼赞
虫二
7月25日下午,2025海外华文媒体川渝行联合参访活动,走进广元剑阁县翠云廊。
清代康熙六年(1667),新到任剑州知州乔钵在此古诗《剑门路》中写道 : “翠云廊,苍烟护,苔花荫雨湿衣裳,回柯垂叶凉风度。”。从此,“翠云廊”这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就此名扬天下。当我脚步踏入翠云廊,便陷进了一片凝固的时光。虬枝如龙蛇盘踞,向青冥深处攫取天光;新发的嫩叶依偎着皲裂的躯干,根脉在泥土深处缱绻纠缠。婆娑树影筛下碎金般的光斑,每一片摇曳都在无声拓印岁月的沧桑,低语着一场关于职责与永恒的千年接力。
这些古柏并非天生地养的神迹。它们的年轮里镌刻着秦时的号令——相传秦始皇修阿房宫伐尽蜀山木,为平息民愤而下诏植柏。那些胸径逾两米的巨木,如“帅大柏”巍然矗立,六人伸手方能合围,至今犹在吞吐秦风汉雨。至三国鼎立,猛张飞竟也成了种树人。烈日灼灼蜀道上,他号令三军植柏为记,虬曲枝干便成了传递军情的路标。今日汉德驿前,那尊开怀大笑的张飞塑像,早已消尽了演义中的雷霆之怒,只余绿荫里一缕温厚的回响。而真正让翠云廊成其气象的,当属明朝李璧。正德十三年,这位剑州知州率众挥锄,石板铺路三百里,十万松柏列阵成行。他颁布“官民相禁剪伐”的严令,更首创了影响深远的古制——“交树交印”。驿道苍苍,从此官印与翠柏血脉相连。
古柏无言,年轮却如账册般清晰。官员离任之际,必执名册穿行林间。新任者躬身接过那册页毛边的厚重树籍,指尖触及的刹那,千钧重担便悄然传递。前任目光穿透虬枝望向苍茫——任内所植所护,已悉数烙印于册页之上,如同古树主干上无法磨灭的年轮,静待后人检阅。清乾隆年间,每株古柏高悬刻“官”木牌,如佩勋章;光绪初年更逐一编号造册。而今“一树一档”“一树一人”“一树一策”的科学管护,将这绿色史诗续写得更为精密。老吏移交树册时双手微颤,那沙沙翻页声,原是时光与责任的低语。
穿行翠廊深处,古柏皆以魂魄示人。“剑阁柏”卓然挺立两千三百载,远看似松,近观为柏,其果似松而纹如柏——这是全世界唯一的生命,被专家奉为“国之珍宝”。不远处,“夫妻柏”的根脉已缠绵八百年,枝丫交叠如执手私语,树身披满祈愿的红绸,在风里簌簌讲述着人间未央的盟誓。更有结义柏三枝根系盘绕,恍见桃园兄弟的肝胆;隆中对柏两树倾谈,犹闻茅庐中的天下大计;阿斗柏焦痕斑驳,烙着百姓对庸主的愤懑。每一道皲裂的树皮都是史册的折痕,枝枝叶叶间浮动着未散尽的马蹄声与离亭酒香。
细雨初歇时,古柏愈显苍润。树身上或见刀砍斧斫的疤痕,虽已结痂,却永不消褪——那是历史烙下的灼热印记。虬根裸露处,工人正以木栏围护、钢索牵引。一株千年古柏的根紧紧拥抱着两块东汉残砖,砖上人字形图纹与太阳纹在苔痕间明灭。汉砖支撑古柏,古柏怀抱汉砖,人文与自然在此相生千年,竟分不清是根须缠绕着历史,还是岁月滋养了苍绿。这般坚韧的共生,岂非天地间最庄重的礼赞?
世人常眩惑于显赫之功,古柏却昭示着“潜绩”的伟力。它们的生命是度量政绩的活尺——不量楼宇之巍峨,不度道路之宽广,唯看植下的幼苗能否百年挺立,那片绿荫是否真能绵延后世。
夕阳漫上驿道,古柏的轮廓在夕照中愈发凝重。在十万青苍间荡起悠远的回响——原来每一圈年轮里生长的,不仅是坚韧的木质,更是将生命托付时光的勇毅,与穿越朝代更迭仍不凋的守护初心。
刘兰玲简介:
笔名虫二,毕业于广东省社会科学院政治经济专业。曾就职《信息时报》责任编辑、记者。是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研究会会员,广东省侨界作家联合会广州黄埔创作基地主任,公众号《黄木湾》主编,印尼《千岛日报》中华文化专版编委。
由星岛出版有限公司出版诗集《听风吹雨》。诗歌《一座丰碑》获“华侨华人与改革开放”征文二等奖;《紫金之歌》获得首届“永安杯″诗歌大赛优秀奖;《月圆之夜 隆平与稻花》获“家国情怀”诗歌大赛优秀奖;“写给广州的诗”诗词大赛《扶胥之口》获优秀奖。
作品发表于《中国诗歌网》、《今日头条》、《岭南作家》、《北京头条》、《侨星》杂志、印尼《千岛日报》,美国纽约《综合新闻》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