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的家处在渭南市南塬上阳郭镇高李村,南面紧邻秦岭北麓,地势高,东西北三面环沟,是一个典型的椅子地形。这里土层厚肥,风调雨顺,四季分明,盛产的杏子个大核离肉韧甜味正,不打药不生虫,妥妥的原生态水果,但由于杏子熟了存放期短运输难,这几年很少有人外卖,多半归自家熟人吃送,没人摘的杏子落到地上一层层。这几年平整的田地里以种猕猴桃为主,盛产的猕猴桃口感独特,每年成熟季节就被水果商收购一空,远销南方发达地区。他们村还被评为陕西最美乡村示范村,陕西猕猴桃科技示范村。
这里北沟地势最低,又深又宽,景色最迷人。吃过了杏子,吃饱了亲家母做的烫面饼子卷菜,我们提出到北沟里逛逛,想亲手体验一把摘杏子的乐趣。男亲家满口答应,马上发动他的三轮货车,车厢里靠中间摆放两排小木凳,让我们靠紧而坐,两手紧抓车厢侧傍,只见他脚踩油门,咕噜咕噜就启动开跑了。我们的屁股有点颠,耳朵有点吵,但迎着风儿拂面,看着周围的各色庄稼,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享受着几十年来没有过的体验,心里一番荡漾。
转眼间就来到沟边,搭眼望去,沟深坡陡路窄,路面坑洼不平。男亲家一声大喊“下沟了,biamei(抓紧抓牢)”,我们手抓的更紧,心里顿时稍有点紧张,嘟囔着“慢点开吧!”只见亲家确实缓速下行,拐弯处转角大,打方向麻利娴熟,两三个弯转下来,我们悬着的心放下来了。在他那不停地“biamei,biamei”的喊声中,在不间断的颠簸中,来到了半山坡,沟坡上层层梯田映入眼帘,繁茂的各种树木让人眼花缭乱,路边的野酸枣树开满了芬芳的小花,叫不上名的小果子红艳艳,沟坡地里一颗颗大杏树已被密密麻麻的黄澄澄的杏子笼罩着,俨然一副天然大画,让人心醉。
亲家把车停在路边,把车厢后傍放下,看着我们从后面慢慢下来。我问亲家:“早上那两筐杏子是在这沟里摘的吗?”他答到:“就是滴,早上六点多我就骑摩托下沟来了,想着让你们一到家就能吃上,走时每人都带点。”多好的亲家啊!
我们带上好几个纸箱子和塑料袋,跟着亲家向地里走去。只见这里的杏树多半靠近沟坡梯田的塄坎栽着,既不影响种地,又能让杏树根扎深土,光照充足。我们来到他家一颗大杏树跟前,只见这颗杏树杆粗枝茂,杏子繁密个大,黄中透红,娇艳欲滴,静静地等候着我们光临,尤其是那树周围的杏子个个金光灿灿,唾手可得,谁能经得住这诱惑?我们这些贪吃鬼忍不住抓下一个尝了鲜,顿觉一口甘甜沁入心间。
亲家让我们站在树下摘,他上树。只见他把小布袋挂上脖子,两手上搭,动如金猴,蹭蹭攀到树上,很快找到一片杏子密集区,两脚站稳,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麻利地把杏子放进布袋里,一会儿就喊我们:“接杏子!”我接下他的布袋,慢慢倒进纸箱子,再把布袋扔给他。我这样在树下接应他,看着他穿梭树枝之间,把一个个黄澄澄的杏子拿下,欣赏着他在树上面金黄世界的表演。我与他年龄相仿,都过六十,看着他矫健的身姿,麻利的动作,很是羡慕,啧啧赞叹。
几位女士围绕在树下周围,一手拽着树枝,一手摘着杏子。后来就几人配合,先用树钩把高处的树枝拉下来,由一人使劲往下拽着,她几乎都坐在地上了,但还不能用猛力,得趁着劲,免得把树枝拽断。其他人胳膊上挂个塑料袋,凑在树枝跟前,两手轮番摘着,遇到又大又软又黄的,我们毫不客气,掰开品尝,不时有软杏子掉地上,我们把完整点的捡起来,吹一吹,随口就吃,这些熟透了的杏子绵软多汁,甜得像融化了的蜂蜜,又混杂着点泥土芬芳,一个有一个的韵味。几位女士还来了个杏王比赛,看谁摘的杏大,说杏言欢,好生开心!
老婆和她闺蜜是甘肃敦煌人,她俩吃着这杏子,感到与敦煌的李广杏有一比。李广杏来自汉代传说,以大将军李广命名。李广杏核粘肉脆个小,水甜水甜的,每年成熟后卖价都不低,有的年份卖到三四十元一斤,多半被当地人送礼到全国各地。亲家边摘杏边介绍,这棵树是过去的老品种,当地人叫大节杏,在这沟坡地里生长,温差大,比别处的杏子好吃的多。尤其节杏还是离核,掰开方便,吃起来干净舒坦,杏仁不苦发甜。他说这话我最认可,小时候去沟里割草,杏熟的季节,路过杏树下不免偷吃几个,杏核找块石头随手砸开吃掉。那时候杏树稀少,吃过的味道忘不了。

不过,大家有一点很是纳闷,这成片成林的杏树,从来不打药,为啥一个挨一个的杏子却不生虫?是不是还得请专家来研究呢!毕竟现在的瓜果生虫常态,不打药的太少见了。
摘着吃着聊着,只有对比才知道这里的杏子珍贵。
我们几个在这颗树摘了不少了,看见十来米外的一棵大杏树上杏子又大又黄,树上一个男的,树下两个女的,摘的正欢。顺便就走了过去,问到:“我们能尝一哈你家的杏子不?”树上的男的答到:“随便尝!我给你们压下来一枝,你们摘吧。”说着,他挪脚到另一处树枝上,双手扶着大枝,走近树梢,用脚慢慢往下压,让我们抓住树梢,一堆堆黄澄澄的杏子就送到眼前,喜得我们连声道谢,赶紧手忙脚乱地摘了些。

我们带去的纸箱子都放满了,大家小心翼翼地把杏箱子抱到三轮车上。此时,收获的心情无以言语,感觉像打了一场胜仗凯旋而归。
伸伸懒腰喘喘气,抬眼望望山沟沟。不料,沟底的水景吸引了我们。亲家不由分说,又把我们搀扶上车。大概十多分钟,拐了七八个弯,下到沟底,亲家把车停在水库大坝上。
大坝的下游有三个大鱼池,旁面的坡上有一家养鸡场,到处是乱跑的鸡,几位女士走到养鸡人面前,问他鸡蛋咋卖呢,不料人家却说,他们的鸡蛋不外卖,只供自家在五公里外开的饭馆用。好家伙,这几百只鸡每天下多少蛋,这家饭馆生意不一般!
返回大坝,沿着水库南侧小路向上游走。这水库南北宽有一百多米,东西长有三百多米,水面平滑如镜,水色碧绿,透亮见底,时有野鸭子野鸡来游水,远处水面上时而也有鱼儿上来蹦哒。亲家说这水库里的鱼大的也有几十斤的,不知从哪来的,村里规定不准擅自打捞,看来这里的鱼儿挺自由挺幸福。

沿着这股溪水往东走,就是一大片望不到头的芦苇荡,六月的芦苇正是繁茂,比人还高,凉风袭来,纱纱作响。亲家给我们讲,这芦苇在他小时候都是抢手货,用来编织炕席编织箩筐,家家户户离不了。到了收割季节,村与村队与队之间,经常你争我抢,甚至大打出手。这使我想起小时候从我家去老舅家,路过一个沟里近百米长的芦苇荡,总是让我害怕不已,担心冒出个狼虫虎豹来。
我们沿着芦苇荡的北面走,底下水少无泥,亲家在前面带路,我们沿着他走的路走。突然,他喊了一声,“有水芹菜,你们要不要?”几位女士不约而同地答到:“要!”然后就跟着他再往前走了几十米,来到一片水芹菜长的更加茂密的地带,蹲下身子撅起来。亲家到底是庄稼人,一阵撅一大把,一阵撅一大把,而我则发明了先把芦苇压倒,脚踩到芦苇上,两手同时撅的快办法。半个多小时,每个人都撅了一大塑料袋,才离开芦苇荡。几个女士边走边说,有的说回去包饺子,有的说回去做菜盒子,有的说凉拌,谈笑风生中感觉她们都是贤妻良母啊!

走出芦苇荡,靠北面却是一片草地,西临水库尾部,东面望不到头,草儿长的半腿高,葱郁茂盛,嫩绿嫩绿的,不由使我想起小时候跟伙伴们下沟爬坡割草,半天也割不了十来斤,因为割草人太多,不等长高就割掉了。现在沟里坡上田间地头,到处都野草丛生,却没人要了。
然而,正说间,就听谁喊了一句:“有羊!”我们抬头一看,不远处有不少羊在低头吃草呢。大家慢慢走过去,靠近一看,有将近二十只呢,每个羊近一米高,饱满肥硕,腹下垂着两个硕大的乳头,全然不顾我们到来,埋头吃草,好像很饿似的,偶然有几只羊抬起头来瞧瞧我们,接着就只顾吃草了。这时,亲家却问了我们大家一个问题:“你们看羊吃草有啥特点?”这一问倒让我们观察起来,一阵后,大家面面相觑,好像也没看透什么特别的。亲家笑着说:“你们看母羊吃草主要吃草上头部分,吃最嫩的部分,下面稍微老点的它就不吃了。”
啊,我们再看,果不其然,母羊儿对一根草就吃一两口,就挪头吃别的草了。看来,母羊儿吃草挺挑剔,那这样的羊奶品质也一定是最好的!
亲家给我们介绍到,这个羊群是他们家斜对面家养的,共有18只,每天到沟里放两次,每天早上挤羊奶,专门有厂子来收购,村里人也有不少人常吃。他还说,他们村一个得过脑梗的人坚持喝了半年多羊奶,就好多了。一个做过食道癌手术的人坚持天天喝羊奶,后来痊愈了。
羊奶这么好,说的我们都想喝呢。越说心情越美,越说心儿越陶醉。蓝天白云苍穹之下,晚霞余晖正洒在我们脸上,人人都显得神清气爽,熠熠生辉。我拿出手机给大家拍照,女士们一个个摆弄姿势,站着的弯着的蹲着的,甚至躺在草地上扭动着身躯的,然后又是两人三人摆着各种姿势合影,摆着摆着,就舞起来了,跳起来了,耍起来了,甚至哼起小曲来了,这一刻每个人都显得好兴奋好得意,感觉身后的羊群停下了吃草在看着我们,感觉我们好像是来为她们表演节目的。不,我们是在为自己表演,在这个宽阔的深沟里,在这个空旷的清新的特别的舞台,我们尽情地释放自己!

时间过得好快,太阳都回家了。亲家母打电话催我们吃晚饭呢,可我们肚子里装满了杏子,一点不觉饿。都说桃饱杏伤人,我们吃了不计其数的杏子,没有一点不适,感觉像吃了大餐美味,精神满满滴,跑了一天,丝毫没觉得困乏,心儿还在兴奋着。无奈天色已晚,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
再见,芦苇荡水芹菜
再见,长流不息的泉水
再见,吃着嫩草的奶羊
再见,水库里蹦哒的鱼儿
我们还会再来!
作者简介
姜征,陕西渭南市临渭区人,军校毕业,从军三十年,2012年人武部政委岗位退休,后开茶店,爱好乒乓和旅游,以茶会友,以球交友,偶尔写点东西,舒舒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