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觅远方能打开格局
文|| 崔和平
登临高处,山河入目,天地豁然辽阔。云雾绕足,峰峦如潮,脚下层叠的绿意与天际的苍茫相接,方知眼界之外另有乾坤。风自远处来,携着山涧的清冽、古寺的钟鸣,或是海上咸涩的气息,在轻拂面颊的时候,仿佛能够将尘世的琐碎与执念一并涤去。此刻驻足,恍然惊觉:人若困于方寸之地,所见不过一隅光影;唯有登高望远,方能窥见世界本来的经纬。
古人登高明志,皆在山河间寻得生命的顿悟。杜甫望岳时,笔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不仅是山岳的巍峨,更是胸怀与天地等高。他一生漂泊,却在泰山之巅寻得超越困顿的旷达———山高人为峰,心阔则万象皆小。王安石登飞来峰,写下“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云雾在他眼中不再是迷障,而是丈量境界的标尺。云端之上,他悟得超越宦海沉浮的智慧:站的足够高,方知浮云不过是暂时的遮蔽。李白醉卧庐山,吟“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将银河倾泻的壮景纳入诗魂,瀑布的轰鸣在他耳中化作天地的交响;苏轼夜游赤壁,望长江奔涌如“大江东去浪淘尽”,顿悟“寄蜉蝣于天地”的渺小与豁达。他们以脚步丈量山高,以诗心丈量宇宙,将登高的刹那化作永恒的精神坐标。
而今人困于方寸屏幕,目光蜷缩在信息的茧房;霓虹取代了星光,地铁的轰鸣遮蔽了松涛;办公室的格子间如迷宫,将灵魂切割成碎片;社交媒体的推送如流沙,将时间蚕食成虚无。焦虑如藤蔓攀附心头,得失计较如蚁群啃噬时光。有人终日困在数据编织的牢笼里,忘了窗外有山,山上有风,风中有千年未变的答案。何不暂离喧嚣,寻山登楼?攀至半山,汗湿衣襟时,忽见城市如棋盘般铺展,车流如蚁,高楼似笋,方觉日常的困顿不过是天地一隅的微尘。再登数阶,云破日出,金光泼洒万壑,那一刻,所有的计较与焦虑,皆如晨雾般悄然消散。山间的松风呼啸而过,似在质问:为何将生命虚掷于方寸之地的争逐?为何不抬头看看,山外有山,云外有云,人间不过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芥子。
高处之风,自有魔力。它裹挟着历史的深邃———山壁上的摩崖石刻,斑驳的字迹里藏着千年祈愿:或为祈福国泰民安,或为寄情山水长存,或为铭记英雄壮志。古栈道的残木,裂纹中渗出先人跋涉的血汗,每一道沟壑都是岁月的碑文。石阶旁的野花,或许曾映照过樵夫的笑颜,崖畔的苍松,一定聆听过无数旅人的叹息与希冀。风又饱含未来的空旷,让人在浩渺中触摸永恒。极目远眺,群山如浪,天际如帛,云影流转间,似有无尽的可能在悄然生长。远处村落炊烟袅袅,恍若人间烟火与天地相接;近处山鸟掠过,翅尖带起的风,携着自由的呼吸。双脚离地时,格局已在天地之间舒展:从前纠结的得失,不过是溪流中的一粒砂;曾以为的绝境,原是山回路转处的新径。
山巅无别事,唯望远与沉思。当目光穿越千山,心亦随云漂泊至无人之境。看那飞鸟掠过峰尖,忽明忽暗,恍如人生得失的隐喻———时而翱翔于晴空,时而隐匿于雾中,却终究要飞向更远的苍穹。望那云雾时而聚拢时而散逸,恰似世事的无常———聚时如山海,散时如烟缕,而山峦始终静默,任风云变幻。或许,登高的意义,不在于征服峰顶,而在让灵魂挣脱桎梏,在辽阔中,重寻自己的坐标。山脚下的争执与荣辱,在此刻都变得轻如鸿毛;而心中的理想与愿景,却如远山般清晰矗立。风起时,衣袂飘飘,恍然如仙,忽觉自己亦是天地间的一缕游魂,与万物同呼吸,共起伏。
下山时,暮色渐浓,山岚在身后织成薄纱。回望来路,蜿蜒的石阶隐入苍翠,恍然若梦。但心中已烙下山巅的辽阔———从此,再观世事,便多了一份超脱:职场纷争只不过是山脚的一簇野花,开败自有其时;再遇困厄,也便多了一份从容:人生如登山,峰回路转处自有新景。原来,打开格局并非难事,只需登高一步,让目光与远方相接,让心灵与天地相融。
山高愈见天阔,望远方知路长。古人以登高破迷障,今人以望远寻初心。每一次登临,都是一次对自我的重新丈量:在云海之上,方知渺小与伟大的辩证;在风啸之中,方悟执着与放下的平衡。人生如登,山无止境,但每一步向上的跋涉,都将为心灵打开一扇新的窗———窗外,永远是未曾见过的远方。
作者简介:崔和平,网名古榆苍劲,河北省平山县合河口乡桂林村人,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石家庄市作家协会会员,石家庄市诗词协会会员,平山县评论家协会副主席,龙吟文化编辑部执行总编,曾被授予“感动平山十大人物”称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