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上
陈桂珍/著
三、初见
“这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林疏桐觉得越来越戏剧性了，“他没想过来济南看你吗？”
“我邀请过，邀他来散散心，他说，他现在很不自由，出不了远门，因此很苦闷。”苏砚摇头。
“为什么？”林疏桐追问。
“唉，你听我讲。见面的话题由我提起，他的每一个解释，当时在我看来都那么合情合理，一切都顺理成章。”苏砚叹了口气，继续讲述。
远处，璀璨的灯光下千佛山轮廓在暮色中沉默，如同一个巨大的问号。
倾听，是最好的安慰，林疏桐不再插话，只默默为苏砚续上半杯热茶，泉水煮的茉莉花茶，清香袅袅，却化不开室内的沉重和压抑。
想见他的心是如此迫切，毕竟刚刚认识不久，苏砚不好太直白地流露出来，于是委婉地约他来济南散心。他迟疑了一下，说：“我暂时不能自由行动，给你说了，你可不要惊讶。”
他告诉苏砚，他家有个庞大的家族企业，哥哥一心搞研发，企业大权实际操控在他嫂子手里。嫂子对他很好，像对自己亲兄弟一样。自从妻子遭遇车祸，他萎靡不振，连班也不上了，每天借酒浇愁，嫂子看在眼里，恨铁不成钢，就限制了他的行动。
他说：“我的银行卡、身份证都被嫂子拿走了，说什么时候我好好振作起来，正常生活和工作，什么时候给我。”
苏砚问：“那你日常花销怎么办？”
他说：“家里有保姆啊，吃喝拉撒什么都不用我操心。只要不出门，生活是没问题的。嫂子为了逼我出门，真是想尽千方百计，上个月还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苏砚心里陡然一紧，微微生出一股醋意，如同趵突泉池底悄然泛起的一串细小气泡。
他说：“这个女朋友是我嫂子的表妹，性格脾气好，长得也漂亮，比我小八九岁。挑来挑去挑花眼儿了，耽误到现在。嫂子说，表妹看中了我重感情，有嫂子保媒，她也放心。”
“那你的态度呢？”苏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当然是不愿意啊！妻子尸骨未寒，我怎么能接着就另觅新欢！”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再说，嫂子一直掌控着我的生活，虽然是对我好，但是仍然让我感到窒息。婚姻大事，我不想任人摆布。”
“那你还准备再找吗？”苏砚试探着问，手心微微出汗。
“随缘吧！即便找，也得找个聊得来，自己心仪的呀！奔四的人了，做事情不能再头脑发热。”他说，声音里有释然，也有无奈。
苏砚听了，不自觉地长出一口气。接着他发来几张照片，豪宅，房车，国外的风景。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这是我的家，装修风格都是按着妻子的喜好来的。家具都是进口的。当时我和妻子专门出国一趟，窗帘、床品、餐具，家里的每一件用品都是我们两个一起用心挑选的……”
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接着说，“房车好久不开了，也许，只有等到有了新的女主人，才会再开着它全国各地去游玩吧。这些风景图片，都是她拍的。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一阵长久的沉默。听筒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如同此刻苏砚心中无声涌动的暗流。
话语中饱含的深切怀念深深感染着苏砚，翻看着一张张彰显着财富与品味的照片，苏砚心里竟然漫上一股喜悦的潮水：多金、专情，和自己又聊得来，天赐的钻石王老五，这不就是救自己出水火的白马王子吗？生活的转机，仿佛就藏在下一眼的泉涌里。
苏砚柔声说：“没关系，你来不了，我去看你吧。都说黄岛的海鲜好，正好尝尝。”
他有些为难：“你来看我，可我也不好陪你啊，没钱，没身份证。”
苏砚极力表现出善解人意：“那没关系，咱们只要能好好聊聊天就好。应该能想办法出门吧？”
他沉默了会儿，说：“你真是太让我感动了！我何德何能，能够得你如此眷顾。但是，就是觉得让你大老远来看我，我什么都为你做不了，实在太委屈你了。”
苏砚忙道：“不委屈不委屈啊，只要你高兴就好。你心情好了，我也高兴呀！”
于是，他们约定周末苏砚去黄岛，他想办法从家里溜出来见面。这个决定让苏砚很激动，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刺激和浪漫。
绝大多数的婚姻都是因爱而起。无论自由恋爱，还是媒妁之言，总会有或深或浅的感情，才会走到一起，住到一个屋檐下，睡在同一张床上，一个锅里搅勺子，吃到一起，玩到一起，这一世的恩恩怨怨都纠缠到一起。
可是原本死死活活都要在一起的相爱的两个人，在日复一日烟熏火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腌制下，怎么就渐行渐远了呢？怎么会相处愈是年深日久愈陌生了呢？怎么会在对方的眼中心里越来越面目可憎势同水火了呢？
林疏桐忍不住一声深深的叹息。
“这么多年，和林川名存实亡的婚姻早就让我麻木了。遇到他，让我感觉自己枯死的心又活了过来。那些天，一想到即将要见面，我就六神无主，紧张得心怦怦直跳。”苏砚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很快又消逝了。她抿抿嘴，继续讲述。
陈桂珍个人简介
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散文学会、写作学会会员，2025年泉城实力作家；济南报业集团特聘专家、稼轩文化传播使者。
作品散见《读者》《齐鲁晚报》《中国煤炭报》《山东工人报》《中国教育报》等报刊。在《当代小学生》设“读诗词学写作”专栏。编撰《知行合小古文》《古籍里的中国故事》等多册书籍、绘本，合著《让孩子着迷的经典唐诗》（两册）于齐鲁出版社出版。作品多有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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